冠盖曜容华 第142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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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不由多看涟卿几眼。 西秦到长风路远,还带着涟卿一道,途中往返少则半年有余,什么事情要带着涟卿一道折腾? 涟恒轻叹,“上次姨母来家中的时候,就提起外祖母想母亲了,十余二十年没见,母亲很想念外祖母。早两月的时候,收到姨母的信,说外祖母身子骨越发不如早前了,问母亲能不能回长风一趟,母亲心中担心,原本,这趟母亲是想借着姨母生辰的事,带我和阿卿回长风去看看外祖母的。但上月她染了风寒,一个月了也未见好,临走前,风寒还加重,整宿咳嗽不停,整个人脸色都不太好。爹担心娘亲的病情,风寒之事可大可小,爹怕路上折腾,娘受不住,就让我带阿卿去趟长风,等日后母亲病好,爹再随娘亲一道回去……” 涟恒说完,陈修远眸间明显怔了怔。 “怎么了?”涟恒看他。 陈修远沉声道,“我听说长风近来不怎么太平,这一趟,是去场景京中吗?” 涟恒愣愣颔首,“是,外祖母家在京中。” 陈修远然后伸手撩起帘栊,唤了声,“陈壁。” 陈壁骑马上前,“世子。” “刘叔什么时候回来?”陈修远问起。 陈壁想了想,“子君大人应当明日回万州。” “找人打听下长风京中近来是否安稳。”陈修远吩咐完,陈壁应声,“是!” 等帘栊放下,涟恒这才坐直了,也跟着紧张起来,“不是吧,真的出事了?没听说呀!” 涟恒看了看涟卿,又道,“出来的时候没听说长风京中有事……” “你们出来有些时候了吧?”陈修远轻声,“同陶家有关。” 陈修远说完,涟恒僵住。 陈修远知晓说到了涟恒症结处。 “你,你怎么知道?”涟恒诧异。 “不难猜。”陈修远如实道,“伯母姓陶,娘家又在长风京中。伯母与老夫人十余二十年未见,是出嫁后就没有再走动过了。我在西秦的时候,听伯母提起过老夫人,很想念,没有什么隔阂。你们刚才说,姨母来过西秦,说明老夫人这处也没有隔阂。既然两处都没有隔阂,却自女儿出嫁后这么久没有照面,说明有顾忌。西秦与长风离得虽远,但若是想走动也是容易事,所以伯母的娘家并非寻常人家,所以才要处处谨慎。伯母姓陶,那陶家应当是长风京中高门邸户,多少双眼睛看着,所以往来都要挑合适的时候。长风京中姓陶的高门邸户只有一家,就是陶皇后的娘家,所以,永建,你同小尾巴要去看望的外祖母,就是陶家的老夫人……” 陈修远一口气说完,涟恒和涟卿都惊呆。 “……” 两人面面相觑,临行前,母亲告诉他们二人陶家的时候,他们两人也惊住,难怪当时那个牙齿都没长齐的李裕身边的侍卫各个都不好惹,人家是长风的太子…… 但那时的惊讶,都不如眼下。 陈修远是怎么通过这些只言片语将所有的事情窜在一处的…… 见他两人惊讶的模样,陈修远心中是担心旁事,“如果陶家此时在风口浪尖上,去恐怕不妥。你们也不急于这一两日,等打听清楚了再走也不迟。” 他们行程是有余量。 涟恒颔首。 陈修远也看向涟卿,涟卿眼中明显有担心。 是担心涟恒。 果然,自此处开始,涟恒就没怎么说过话。 * 原本涟卿以为敬平王府会很大,但真正到府邸的时候,其实竟与淮阳郡王府差不多大小,没有骄奢,整个苑落透着雅致与底蕴,落在每一处不起眼的景致里。 “那是石磨。”涟卿在俯身看脚下的石头时,陈修远上前解惑。 “为什么会把石磨筑在这里?”涟卿好奇问起。 她还是同早前一样,好学,聪明,陈修远也俯身,指尖指向石磨处,“看到这里了吗?” “嗯。”涟卿颔首。 “这里是长廊起点,石磨筑在此处,踏上便是时来运转之意。”陈修远说完,涟卿恍然大悟,眸间都是欣喜。 不仅欣喜,也有举一反三,“如果这么说,此处的风纵贯南北,与东西长廊呼应,石磨一侧有池塘,踩上时,会从池塘中抽水。既是时来运转,也是风生水起……” 陈修远眸间惊喜,忽然笑了,“是。” 涟卿感叹,“这处景致虽小,却别出心裁,寓意独特,都在细节里,肯定是风雅之人所想。” 陈修远温和,“是我太爷爷。” 涟卿意外。 陈修远又笑,“时来运转好猜,但你是第一个自己猜到风生水起的人。太爷爷要是知道,肯定会觉得遇到知己。” 涟卿也跟着笑起来。 这种感觉很熟悉,好像简单的几句言辞里就回到了从前,在西秦的时候,也好像,那些刻意回避,其实有些多余,对方似是并没记起。 这样也好,其实这样更好…… 两人都如是想。 等涟恒的间隙,两人没有走远,就沿着长廊慢慢散步。 三月的万州,宁静而惬意。 陈修远继续说着这处的渊源,“当时太爷爷在万州称君侯,所有的人都以为他会同晋帝两分燕韩,势均力敌,各自为政。但最后,太爷爷向晋帝称臣,自此,燕韩在几十年的动荡之后,重新恢复了安定。刚才那块‘石’来运转,和风生水起,就是那个时候太爷爷让人改建的,是希望燕韩自此能恢复兴盛安定,也让府中后人铭记,安定得来不易……” 陈修远说完,涟卿抬眸看他,“我知道。” 陈修远也转眸。 涟卿唏嘘道,“在书上看到过,燕韩敬平王陈倏的事,但是,没想过是冠之哥哥的太爷爷,忽然觉得好像书里的事离自己很近……” 她的观点向来都与众不同,陈修远笑道,“小尾巴,还是这么爱看书?” 涟卿颔首。 他温声道,“王府内有一处藏书楼,晚些去看看。” “好啊~” 涟卿话音刚落,就听涟恒的惊喜声从方才的地方传来,“这里竟然有个石磨,鱼塘里还有锦鲤!就养这几尾锦鲤啊!” 涟卿和陈修远相视一笑,默契缄声,忍俊。 * 许久不见,今晚涟恒是真高兴,也是真藏了心事,一晚上下来喝多了,涟卿和陈修远两人扶他回屋中。 “小尾巴,松手,给我吧。” 原本两人是一左一右扶着他的,是真的喝多了,这么也扶不动,还跌跌撞撞,索性让他靠在一人身上,半扛半扶着走。 “好,好你个陈冠之啊,你什么事情都瞒着我……”涟恒还在说醉话。 “冠之哥哥……”涟卿担心他扶不动。 “没事。”陈修远笑道,“他在白芷书院也这么喝多过,别担心。” 言外之意,他之前就这么照看过。 涟卿轻叹,“添麻烦了。” 陈修远不由看了看她,以前的涟卿是不会说这些话的,陈修远笑了笑,“小尾巴,长大了。” 不知为何,涟卿总觉得这次见陈修远的时候,陈修远看她与早前不同,似是,不经意里藏了难过…… 终于,陈修远继续扶着涟恒回屋。 涟恒躺下反倒不说梦话了,陈修远又让人取了醒酒汤来,但涟恒睡着,一口都喝不下,那只能让他先睡会儿。 “走吧。” 涟卿给涟恒盖好被子,然后跟着陈修远一道出了屋中。 这处是敬平王府中的一处苑落,哥哥睡在主屋,她的房间安排在一侧的东暖阁里,陈修远领她去。 “有什么,唤云桃一声。”陈修远提醒。 苑中伺候的婢女名唤云桃,方才就见过了,云桃正在主屋这处照顾,东暖阁离得不远,确实唤一声就能听见。 “好。”涟卿应声。 “我先回去了,明日见,早些睡,小尾巴。”陈修远的话还同早前一样,涟卿笑了笑。 但见陈修远转身,涟卿还是出声,“冠之哥哥,我睡不着,想在苑中坐会儿。” 确实天色尚早,方才,涟恒是喝得太急。 苑中就有春亭。 涟卿在亭中赏月色,陈修远尽地主之谊。 两人随意说了些话,涟卿又笑着问起,“对了,冠之哥哥,上次说回去看meimei,她开心吗?” 陈修远顿了顿,明显眼中黯沉,嘴角的笑意也渐渐淡去。 涟卿不知何故。 他沉声,“她过世……” 过,过世? 涟卿意外,很快,涟卿眸间歉意,“对不起,我……” 陈修远唇畔再次牵了牵,“没事了,都过了。” 涟卿楞在原处,难怪,她刚才看他的时候,一直觉得…… 他也不知道为什么会在她跟前继续开口,“原本,我要当舅舅了……” 涟卿知晓他多疼自己meimei。 冠之哥哥…… 涟卿想开口,但没开口。 他坐在春亭的长凳上,背靠着春亭的石柱,抬头看向夜空中。脸色消沉,一声未吭,黯然沉默着。 涟卿从未见过他这样。 良久,才听他沉声,“无能为力,什么都做不了……” 涟卿也靠坐在长凳另一头的石柱一侧,抱膝看他。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