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四章:君心似我心 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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枫叶一天比一天红,大部分农人都陆续结束秋收,填满粮仓准备冬闲了。每到午后,金黄色的太阳将它一年中最后的余热洒在石板路上,连忙忙碌碌的生意人也倦怠下来,不愿意出门。窝在阴凉的店铺里盘账的盘账,点库房的点库房。熙熙攘攘的人世突然沉静下来的时候,一向懒洋洋的李莲花反倒坐立不安起来。每天都要去驿站查看数次,然后无功而返,坐在莲花楼内唉声叹气。 他惦记的自然是那“香山秀客”玉楼春做东的“漫山红”。玉楼春只宴请天下奇人赴宴,这一次没有金满堂的关系,万一没被选上可如何是好。偷溜进去虽然也不难,但做事总归束手束脚,没那么方便。他反反复复念叨着,笛飞声这几日听得耳朵都起茧。这回李莲花抱怨时,笛飞声依旧没搭理他,顾自从金桔树上摘了许多金桔,不洗就直接嚼着吃了。 “你放下。你看看那好好的树给你糟蹋成什么样子。” 李莲花急得来回踱步,一转头就看到笛飞声丝毫没有紧张感,吃东西吃得那么有滋有味,当即心中很不平衡。 这金桔树种下去不就是给人吃的么。笛飞声想着,也不顶嘴,娴熟地拉过李莲花坐在凳子上。从一堆金桔里挑出两颗品相最好的用衣袖擦了擦,便塞到他嘴里。李莲花哪里看不出来这是在堵他的嘴,指着笛飞声刚想说什么,一口汁液就在他嘴里破开,只得停下吮吸。酸酸甜甜的沁人果香确实带走一些烦躁,嚼不烂的果皮也很消解压力。他神色缓了缓,正想换些其他轻松的事情说,没想到笛飞声见他张嘴作势就要再塞一颗。李莲花偏头避过,狠狠甩了笛飞声一眼刀。昔日武林正道魁首冰冷的眼神非常有威慑力,曾令不少宵小还未拔刀就已丧胆。可到了笛飞声眼里却堪比娇嗔,他漫不经心拍拍李莲花的肩膀,就像抚弄一只娇气的天子妃。 “明天我去驿站收信。” 笛飞声满嘴金桔,含糊不清地说着。 这跟谁去有什么关系?李莲花奇怪,但看在笛飞声态度端正的份上答应了。 次日一大早,笛飞声果然就出门去了。这一回来手中除了多了几包糖,便是两封被红枫绸布裹着的信函,像是请柬。李莲花本没报多大希望,在楼中吃茶逗野鸟。一见笛飞声手里真有东西,眼睛都直了,抢过信便拆。他一目十行扫过各种有的没的,只看到那句最重要的,写着邀请莲花楼楼主李莲花赏一秋嫣红。好个笛飞声,难怪那么沉得住气,看来是早就心中有数了。李莲花斜他一眼,又拆起另外一封请柬来。还不等他纳闷笛飞声一个“护卫”哪来的资格参加漫山红,就见请贴上写的是金鸳盟可派一人入席。 李莲花看看笛飞声的神色,感觉他好像很想让自己问这个问题,于是便也问道:“你这请柬怎么搞来的?” “我让金鸳盟给玉楼春捐了八座楼。” 笛飞声志得意满地说。 李莲花喝的是凉茶,此刻却突然被烫到,慌忙放下茶盏扇起了风。恍惚间,又想起那堆扔在床底至今兑不出来的黄金,觉得有必要教育笛飞声一些克俭于家的美德。话刚到嘴边,却见笛飞声满脸期待自己夸奖的样子,只得作罢。他端着架子重新抿一口茶,好似并不为那点铜臭所动,可惜一张口便是掩都掩不住的酸味:“怎么从前不见你出手如此阔绰?” “有方多病那小子护着你,还剩我什么事。” 笛飞声语气平淡,但李莲花能听出来他就是在阴阳怪气。 我看是因为体己钱都被角大美女抄光了吧。李莲花心中窃笑,面上则痛心地揽着笛飞声,很是心疼他的模样。 “呀。我与小宝师徒情深,属实是委屈笛盟主了。” 此时正在国子监听夫子叽叽歪歪的方多病突然一个喷嚏。他不可思议地抖抖身上无比厚实的皮裘,旋即冷笑。呵,定是李莲花和笛飞声那两个吃剑头又在编排自己。 香山驿站的伙计可跟别的地方都不一样。他们除了一般差事,还承接每年送宾客去香山赴宴的重任。要说天下第一富有的人是金满堂,那第二必定就是玉楼春。有玉楼春这个大财主在,开给香山驿站的工钱很是可观,就算只在里头当个小厮或马夫也与有荣焉。王伙计在这干了已有四年,自认为也沾了漫山红的光,见多识广。所以就连他也得承认,自己还从未碰到过这样的怪事:一个斯斯文文的青年人拉着个满脸凶相的小娃娃,说要去漫山红。 王伙计客气的笑僵在脸上。不撵他们走,更不敢放他们进门,只是反复核对着青年递过来的请柬。上头确实是玉楼春亲笔写下的字迹无误,邀请了一个神医、一个金鸳盟的贵客。可是......他忍不住往这两人身上来回打量起来,实在不相信他们就是信上所说的那二人。 “啊。这位是金鸳盟的小前辈。别看他岁数不大,辈分可不小......” 李莲花不觉得自己看上去也十分可疑,只强笑着为笛飞声圆谎。出发前一晚,笛飞声突然说要像在卫庄时那般扮作儿童模样出席。李莲花是觉得他变装即可,倒没有必要做那么绝。女宅那地方只有千娇百媚的女人和寻欢作乐的男人,一个小孩夹在中间也太扎眼了些。没想到笛飞声态度异常坚决,听了这话反倒更劝不动了,最后只能由他去。谁知道笛飞声究竟是怎么想的,苦了清清白白的李莲花,带着他一路上被旁人指指点点。 王伙计听完李莲花的解释傻傻地点头,其实仍然十分犹豫和疑惑。但他们给的请柬既然是真的,他也不必顶着得罪贵客丢了生计的风险去拦人。只稍微耽搁了一些时间,王伙计就麻利地唤来一驾马车,请这两位奇异的客人上去。 李莲花率先跨进去,尚不觉得什么,直到一扭头看到笛飞声还站在原地不动。他不可思议地看着笛飞声,笛飞声却也定定地看着他。这车舆的高度对六七岁的孩子来说确实是太高了些,但笛飞声又不是六七岁的小孩子!李莲花暗中朝笛飞声使眼色,可笛飞声的眼眸纯洁又清澈,对他的小动作熟视无睹。这演技,李莲花都要以为他不是缩骨功,而是真的返老还童了。就在周遭人看过来的视线越来越古怪时,李莲花一声长叹,下车把这个祖宗抱了起来。笛飞声也很听话,立马乖乖环住李莲花的脖子。要不是他其实已经二……三十多了,还真有些可爱。 即便已经坐进厢里,笛飞声也没有撒手,继续心安理得地窝在李莲花怀里。李莲花最多在方小宝前头摆摆谱,突然冒出那么大个“儿子”,着实有些汗颜。他低头看看这小娃娃rou嘟嘟的圆脸,悚然惊觉,不会笛飞声小时候就长这个样子吧。许是李莲花考究的眼神过于露骨,笛飞声淡淡瞥了眼他。这一瞥让李莲花感叹往事不可追,笛飞声已经长成一个很不讨喜的大块头了,便也止住要在他小脸上揉捏几下的念头。 马车再行一会儿,那令人困倦的迷香果然又从车辕下面散进来。香味很淡,不伤身体,因而李莲花并没有闭气。他坐车坐惯了,嫌少犯困,有机会一觉睡到目的地可轻松得很。笛飞声也不屑为这种小伎俩出手,两人干脆抱在一道小睡。再醒来时,那神秘的香山远远隔着水,已能看见轮廓。 “公子小公子,接下来要渡河啊!” 马夫热情的声音从外头传来。 李莲花应了一声,抱着笛飞声下车又上舟。短短时间里,好像已经很习惯带孩子了。 当小舟靠岸,笛飞声倒没有再做出格的举动,只利落地跳到陆地上。李莲花跟在他身后,看到岸边已有人在,眼睛一亮。没想到在十年前的漫山红上竟然会碰到熟人,可不就是展云飞吗。展云飞边上还有一位黑衣书生,年纪瞧上去比他们都大一些,潇洒飘逸,气度不凡。 他赶忙上前请教,几人自报过家门。黑衣书生只说自己是琵公子,与天机山庄的何堂主有些渊源。李莲花和展云飞并不是喜欢刨根问底的人,见黑衣书生不以真名示人,也不多怪。转而聊聊这漫山红,又聊聊那主家玉楼春,倒是很快打成了一片。笛飞声本就沉默寡言,现在又是个小童壳子,自然是插不进话的。还是琵公子趁间歇仔细看了看笛飞声,对着李莲花笑道:“令郎可生得真俊俏”。 李莲花胸口一闷,自己如今这年纪也不像当爹的吧?这琵公子话虽不多,但谈吐风雅,出口成章。李莲花对他很有好感,可不愿意让这位翩翩君子遭受什么无妄之灾,赶忙为笛飞声解释:“琵公子误会了,这是玉楼春宴请的客人。金鸳盟中的小前辈,托我照拂而已。” “噢。是琵某唐突了,小前辈勿怪。” 这么个小孩子竟是金鸳盟长老,琵公子面上丝毫没有轻视之色,甚至向他拱手作揖。道歉态度做了个十成十,饶是笛飞声一言不发,心中也是觉得此人有点意思。 展云飞在一边旁观,却是想到另一件事。江湖素来传闻莲花楼楼主与金鸳盟交往甚密,如今一观果然不虚。不过金鸳盟的名声虽然不够好,他展云飞可不是恶其余胥之人。李莲花其人也一如传言那样温润如玉,他不免生出些结交之意。 就在几人寒暄之时,一黑衣侍卫领着个服饰极华贵的男子走来了。虽还未做介绍,但众人能猜到侍卫旁边的男子应该就是金满堂。金满堂乃是玉楼春的挚友,红叶盛会,想必不会缺席。这也是李莲花极力想挤进漫山红的原因。两个持有天冰的南胤后人皆在,可是一箭双雕的好机会。 一圈看过去,此次漫山红的宾客五人,已经全部到齐。 玉楼春的家丁还是那样好客。先是吹嘘金满堂一番,又赞起琵公子的机关术,展云飞“江浙神龙”的名头,以及李莲花神乎其神的医术。他的视线在笛飞声身上多停留了片刻,很明显没料到金鸳盟花了大价钱竟送进来一个小孩。但底下人的面皮总是厚实的,侍卫对着还不过他大腿的笛飞声,照样硬拍了几句金鸳盟的马屁。 客套话说完了,也该步入正题。几人听侍卫说着参加漫山红的规矩,不多时就走到了女宅的栈道前。黑衣侍卫一拍手,便见更多黑衣人出现,端着大大小小的首饰列成一排。不等侍卫说话,金满堂就抢先解说道:“进女宅前,每人都得选一只香红作为入宅信物。” “金老爷说得对。今年的香红,自然还是您先选。” 侍卫点头哈腰地说道。 李莲花对此可是一回生二回熟了,趁着这会儿功夫悠然观察起琵公子与展云飞来。只见展云飞留下武器后就慢吞吞跟在末尾,现在也是呆呆的,好像不明白这选香红是怎么个事。而琵公子的反应则颇为激动,在见到一排香红时险些就要冲上去,又被侍卫的话压下来。若是一般人恐怕只是急色而已,但李莲花总觉得琵公子的失态是另有缘由。可惜,琵公子的异样仅在这一瞬,之后再也看不出什么破绽。 金满堂所选的香红是一支镶嵌绿宝石的金簪。 等金满堂挑完了,展云飞说他最后,琵公子也不着急。剩下个李莲花挠挠脸,带着笛飞声走了上去。他的视线在一堆珠光宝气中扫过,相中了一对碧色玉珥。 “这香红正好成对,就让我与这位小前辈共选可好?” 李莲花拿起那对玉珥,对侍卫客气地说。 按理说,一个香红对应一位姑娘,没有让两位贵客争抢一人的道理。不过嘛......侍卫看看笛飞声那个头,带着别有意味的眼神同意了。 琵公子与展云飞也先后挑好香红,十分干脆利落。应是看都没看,正好拿了在手边的。 侍卫只将他们送到女宅大门口,剩下的路,换作一个美貌女子陪着。并不是碧凰姑娘,也不是李莲花曾在女宅认识的任何一位女子。他有些恍惚,而后又自嘲一笑。女子的青春年华本就不过几载,在女宅这种害人的泥潭中蹉跎,更是还未曾绽放便凋零了。往后的十年里不知还会有多少姑娘悄无声息地消逝,他与碧凰等人,应该是再也见不到才好。 李莲花越走越慢,乃至在一棵罗汉松前彻底停下,已落后旁人很长一段距离。笛飞声跟在他旁边,早知道他又要发善心,用稚嫩的童音说着颇为嚣张的话:“香山方位我已记下,待我们取得天冰,叫人来把这山抄了就行。” “笛盟主侠肝义胆,我先代女宅姑娘们谢过了。” 方才还一脸郁色的李莲花笑起来,眼睛都眯成一条缝。话音刚落,他极顺手地揉了一把笛飞声的脑袋,便步履轻快地跟上人群。笛飞声杵在原地,半晌才觉出自己是被李莲花耍了。 气急败坏的笛飞声冲到浣纱阁时,已不见其他人的踪影。唯有李莲花在跟个女人拉拉扯扯,说着什么接风洗尘和泉浴的话。他深吸一口气,狠狠拽住李莲花的衣诀,冲着两人喊道:“不许去!” 只穿着薄衫的女子一惊,退开了本要揽住李莲花的手。而李莲花像只被揪住尾巴的狐狸一样,全身汗毛倒竖。 “我们喝茶。” 笛飞声阴恻恻扫过在场所有女子,把李莲花拽走了。吓得女管事都不敢将这出事故记在簿子上。 “哎,哎。老笛老笛,我可不是要跟姑娘洗澡。只是我带着你已经够显眼的了,不能再做出格的事情啊。” 李莲花连忙对他传音,一边试图把自己的袖子抽回来。笛飞声这劲道可跟本尊时一模一样,一路拖着他如同拖rou猪,李莲花越挣扎也就越狼狈。 “不洗澡就出格了?” 笛飞声突然停下,撒开李莲花的袖子冷笑。 李莲花轻咳几声,好整以暇理理衣衫,张嘴就要开始说瞎话。什么笛盟主您洁身自好清心寡欲所以不懂的啦,什么男人在这种场所就是很放肆的啦,什么就连他以前也是抗拒不了跟美女洗澡的啦。 而笛飞声只伸出一根手指指向茶室里头,就把李莲花这些荒唐言论全堵在肺里。 因为茶室里不但有人,气氛还很热闹。宾客中除了不见金满堂,琵公子举杯遥遥向他致意,展云飞也乐呵地跟他招手。那二人品着茶,正襟危坐,落落大方。再看他们离煮茶侍女的距离,足有八丈远。茶室中清香四溢,丝竹乐器宛转悠扬。仿佛这不是什么风月场,而是谈诗论道的书斋。 李莲花无地自容,在笛飞声刻薄的眼神中乖乖找了个蒲团坐好。 “看来李楼主也消受不了姑娘们的好意。” 琵公子揶揄着,分给李莲花一大一小两个茶盏。 “真没想到这名不见经传的香山竟是用来做这种事。” 展云飞将茶盏当酒壶似的一口闷掉,泄出几分失望来。他行走江湖多年,对人人称道的漫山红素来向往,是真的期望过来长见识的。哪知道红秋会那么出名,最后还是离不开“色”字。 “展弟想窄了。” 就这么一小会儿时间,两人已称兄道弟起来。琵公子为他又把茶沏满,劝慰道:“玉楼春素来韬光灭迹,不轻易见外人。展弟想要开阔眼界,不是已经占了不小的先机?琵某碰巧对堪舆略有建树,观这香山水随山而行,山界水而止,很是厉害。展弟不妨既来之则安之,至于最后能看到什么,得靠自己。” 这番话有理有据又熨帖,听得展云飞连连点头。琵公子见展云飞那么一本正经地赞同他,又随口打趣道:“当然了,自古英雄爱美女也是佳话。听说昔日武林第一人李相夷冷傲绝尘,也架不住每次吃饭都有十个美女围着争相喂他。” 还有这等事?我招十二个女护法过分,他背地里倒可以找十个女人喂饭?笛飞声硬邦邦撂下茶盏,幽幽地看向李莲花。李莲花脖子一僵,冲着笛飞声疯狂眨眼。天地良心,这完全是子虚乌有之事。他要真那么会享乐,不等笛飞声找他麻烦,就已被乔婉娩打死了。 展云飞不愧为李相夷的好兄弟,同样对这话嗤之以鼻,当即纠正琵公子李相夷可不是这种人品的人。李相夷武功高强,至情至性,他甘拜下风。 李莲花颇为感激地看了看展云飞。展云飞身材高挑,剑眉星目,可惜都被蓬头散发这一点毁了去,只剩邋遢两字。也是归功于李相夷造的孽。李莲花不忍兄弟再吃亏,趁机说道:“展公子一表人才,把头发束起来岂不是......” “李神医有所不知!” 哪料展云飞激动地打断了他的话。 李莲花礼貌一笑,心里腹诽。我知,我可太知道了。 “我不梳头发就是因为那日李相夷与我联手击破联海帮......捉住了联海帮帮主蒋大肥......” 展云飞似乎急于证明李相夷的清誉,说起此事来茶也不喝了,把手放在桌上拍。琵公子也放下茶聚精会神地听着,李莲花只得跟着装出很感兴趣的样子。 “李相夷要把那蒋大肥绑回台州,临时缺了条绳索,就看中了我的头巾......而我不肯把头巾相送,便与他比武赌这块头巾!” “结果李相夷胜过了展弟,展弟便再也不束发了?” 琵公子听到精彩处,忍不住接话道。 “正是!可惜......斯人已逝。” 展云飞突然想到什么,昂扬的神色陡然寂寥下来。丝竹奏乐不知什么时候也停止了,一时间,茶室内鸦雀无声。 嗒。 茶盏轻碰桌面的声音。展云飞低头,见李莲花斟满了一杯茶放在他面前。他从前失意时,李相夷从不会宽慰他,只一个劲给他倒酒。此时展云飞凝望淡绿色的茶面,突然似有所感地抬头——不,李相夷不在那里。只有李莲花冲着他微微一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