8病入膏肓

    他早该知道的。

    一个谎言的诞生，就意味着将要用更多的谎言去掩盖他想要扼杀的那个真相。

    李霄撒谎了。

    他从没想过逾越道德伦理的雷池。一直以来，他以为自己的爱是有约束的，有边界的。

    但是他错了。

    情爱的界限太过于宽泛且模糊了，他扛着作为哥哥的责任和对李妘的愧疚亏欠，稀里糊涂地就踏过了边界。

    可能是从作为三好学生的他拦下了其他男生给李妘的情书，然后第一次打架斗殴开始，也可能是从李妘第一次摊开手掌，想和他牵手，却被他借口躲开那一刻萌芽。

    一切自然发生，但待他意识到时已经病入膏肓。

    这种让他感到恐惧的情愫和占有欲，在李妘第一次向他介绍自己的男朋友时达到了顶峰。

    他那时偶然了解到李妘的取向，在夜深人静之时，他甚至自己做过尝试。

    那时他清洗干净后，蜷缩在床上，用手指进行扩张时，满脑子里全是自己meimei的影子。

    自诩平日里待人友善的李霄，那时候在欲－望之中，甚至胡乱地将自己和李妘那个所谓的男朋友做对比。

    当他把手指送进身体，因为异物感和撕裂的痛楚而双－腿夹紧手臂的时候，他会恶劣至极又嫉妒地想。

    那个陌生男人，怎么可能比自己更懂meimei呢，怎么可以比自己和meimei更亲近呢。

    毕竟他们是血浓于水的兄妹啊。

    那一个外人怎么可能会真正知道李妘到底想要什么呢，那个外人知道李妘在情绪激动的时候会不怒反笑吗，他知道李妘在难过的时候只会躲起来哭吗，他知道李妘害怕什么，能听出李妘有时候的反话吗，他知道李妘最恨的人是那个男人，家庭是她最忌讳的话题吗？

    他不知道。

    只有李霄知道。

    这个世界上，只有他懂李妘，也只有李妘懂他。

    深夜欲－望迭起时翻涌的想象和对其他人的恶意让他感到恐惧羞－耻，但却也缠绕着难言的愉悦。

    这么多年来，李霄将这些感情藏匿得很好。没有人会怀疑他对李妘的宠溺别有深意。

    他虽然也曾在梦中想象过李妘对自己也抱有逾越兄妹之间的感情，他那时候以为自己真的面临抉择之时不会负隅顽抗，哪怕不会在一起，但最起码，他那时想，自己会选择和李妘坦白。

    但当这件事情真实发生的时候，李霄害怕了。

    那急遽降临，铺天盖地的羞－耻感、罪恶感和背德感与摩天大楼轰然倾覆没有区别，几乎要把站在地面上渺小的他碾压至死。

    李霄那一刻觉得自己是个罪人。

    他觉得自己玷污了“哥哥”这个身份，他觉得是自己的偏爱和宠溺让李妘产生了“错觉”，是自己越界的态度引导了李妘步入了这条不归路。

    在过去的五年里，他在飓风的中心挣－扎摇摆，向李妘坦白的想法像恶魔的低语，时而刺入他的脑海里。

    他想过放下那些虚无缥缈的道德感，接受真实的自己。但每次动摇后做出决定的时刻，他总会想起过去的种种。

    会想起热恋的情侣能够向所有人宣布自己对彼此热烈真挚的爱意，能够在阳光下牵手，拥抱和接吻。但他们不能。

    会想起真心相爱的人能够得到家人朋友的祝福，哪怕最终不合适分手了也能够坦然告知朋友，度过难熬的日子。但他们不能。

    李霄失控地想着，脑子被繁杂的思绪缠绕成了一团乱麻。

    从没开口的爱和坦白后再因为自己的怯懦而拒绝的爱截然不同。知道继续纠缠着会痛苦，或许开始就不应该给对方一个念想。李霄那五年里这么想，也是这么做的。

    他总是没法跨过那些坎。

    直到那天。

    他以为李妘死了。

    他煎熬地度过了漫长的一个月。濒临绝望时，拨打的最后一个电话意外地被接通了。

    手机另一端熟悉的声音在叫他“哥哥”，像恶魔的低吟，仿佛要与他签订能够使人复活的古老契约。

    于是李霄想。

    那就和meimei一起下地狱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