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到了这一步,樊於期只能如实告知。“不服药怎么行?”姬丹立刻拿起自己的披风系上,转身对樊於期说道,“我去看看他。”·嬴政一觉睡醒,便觉口干舌燥,艰难地坐起身,低头看了眼空空如也的酒樽,唤道:“来人,再给寡人上一壶酒来!”话音刚落,头又开始隐隐作痛,嬴政不得不闭上眼睛,晃了晃脑袋以减轻痛感。房门被推开,耳畔响起轻微的脚步声……嬴政微微睁开双眸,面前一抹白衣亮眼。姬丹俯身,将一碗温度适宜的汤药放在他的手边,说了句“该喝药了”,然后动手一点点整理那些凌乱的酒具。“没想到时至今日,你还愿意来看我……”半晌,嬴政终于打破了沉默。对方一开口,姬丹收拾酒具的动作不由得一停:“我为何不愿来看你?还是说,你不愿意我来这里看你?”“不,我只是没想到……”嬴政立马否认。姬丹的到来的确出乎他的预料,而私心里他也确实不想让对方看见此时的自己,如此颓丧无能的自己。姬丹将一切收拾好,抬头一看那碗药没动,眉头不禁微蹙:“这是夏无且特意为你煎的药,可以提神醒脑,缓解疼痛。你头上本来就有伤,这几天又饮酒无度,想必头痛得厉害,快趁热喝了吧。”嬴政端起那碗冒着徐徐热气的汤药,药材混杂在一起熬出的nongnong苦味扑面而来,直冲脑门……他不由自主地发出一声幽幽的叹息:“还是酒好啊,喝醉了就什么都不知道了。”说着,他一口气将汤药喝完,其间眉头都不皱一下。姬丹知道他心里的苦,正因心太苦,所以再苦涩的药都不觉得苦了。想到这,内心不由得一阵酸楚:“阿政,你别这样……”“你是在说我么?”嬴政放下空碗,面无表情地看着姬丹,“我是谁?嬴政?不对不对……”说到这里,他忽而又摇摇头,唇角泛出一丝苦笑:“好像应该是吕政呵,我自己都糊涂了!”姬丹猛然间一把抓住嬴政的手腕,使劲拉着对方站起,强行将他推到铜镜前:“你给我清醒一点!睁大眼睛好好看一看,看看现在的你是什么样子?!你为何要执着于那些有的没的?你就是你,为何要在乎别人的想法?他们如何看待你真的有那么重要吗?!”这是姬丹第一次对嬴政发脾气,也是第一次直言告诉对方——无论你是谁,有着怎样的出身,我都不在意,也希望你不要去在意。嬴政看着镜子里那个神情憔悴、脸色苍白,因饮酒而脸庞微微浮肿的自己,无奈地笑了笑:“你不会明白的。”有些事情未曾亲历,便不会有真正的体会。樊於期也好,甚至丹儿也好,即使是他们也无法明白他此刻的感受。“阿政,看着我的眼睛……”姬丹略踮起足,扳过嬴政的肩膀与自己四目相对,接着一个字一个字,认真而坚定地说道,“我明白你的感受,你心里的彷徨、无措和悲伤我都感同身受,那种不知道自己是谁的感觉我也有过……你现在要做的,就是相信我,就像小时候那样。阿政不是说过吗,有任何不开心的事都会告诉小鸡蛋。”小时候?嬴政怔住,幽深的眼眸微微睁大,不知是否是姬丹的错觉,对方的眸里似有一抹微光闪过。“不是我干的……”嬴政的唇嗫嚅着,像一个孤单无助的孩子。“那两个孩子是中箭而死,不是我杀的……可母后不相信。”“她故意激怒我,然后撞向我的剑,就是想让她自己死在我的手里,让我背上弑母的骂名……从始至终,我从未想过要去伤害她……”“但是她呢?她却从未把我当作她的孩子,甚至连疯了都不肯看我一眼……”姬丹震惊了……原来那天,德仪宫内竟然发生了那样的事!阿政当时一定绝望透了吧?再强悍的人也是有极限的,嬴政的神情愈渐激动,双手抱住自己的头。姬丹意识到他的情绪又要失控,情急之下伸出手捧住他的脸:“不会的!她毕竟是你的母亲,不会不要你……”“那你说,为何母后什么都记得,却唯独忘了我?”那双眼睛里满满都是迷茫与彷徨,看到这般脆弱的嬴政,姬丹心痛得无以复加。“有时候越是牵挂和在乎一个人,就越痛苦。一旦忘却,也就不会牵挂不会痛。太后忘了你,对她来说或许也不是一件坏事……”为了至爱之人而嫁给一个根本不爱的人,甘愿成为爱与阴谋的牺牲品,这样一个女人,很难用“对”与“错”、“好”与“坏”来形容。然而,嬴政的生命、温暖、心结和伤痛皆是来自于这个女人……“真的吗?母后因为太在乎我,所以才会活得那么痛苦吗?”嬴政喃喃自语,目光却未从姬丹的脸庞移开。他在等待一个回答,这个答案只有她才会告诉自己。“也不全是,但她无疑是在意你的,因为在最艰难的那段时光里,她也不曾放开你的手。”一句话,一瞬间,记忆的洪流回溯最初。透过层层迷雾,嬴政视线里的一切越来越清晰可见……山坡下,田埂旁,一位美貌端庄的妇人左手提着个篮子,右手牵着一个孩子穿过田野,来到一棵枣树下。母子俩开始打枣,不一会儿便收获颇丰。妇人从篮子里拿出一个最大最红的枣给孩子。孩子咬了一口,枣rou沁人心脾的甜让他满足地眯起眼睛,又想起了什么似的,将手里的枣儿递到母亲嘴边。母亲愣了一下,然后也咬了一口。母子两人望着对方,都笑了。风轻轻吹动,麦浪此起彼伏。阳光柔和,岁月静好……姬丹从甘泉宫出来时已接近日落,迎面见一儒生模样的年轻人朝她走来。那儒生远远看到姬丹,便一拱手:“齐人茅焦,见过燕太子丹殿下。在下一直仰慕阁下的贤名,今日有幸得见,着实出乎意料。”姬丹亦回以一礼,微笑道:“哦?不知哪里出乎阁下的意料?”“燕人多高大魁梧,在下想象中的燕太子丹是一位身躯伟岸,气宇轩昂的男子。今日一见,方知凡事不可全凭经验论断。”茅焦的言辞不算含蓄,意思也很明显——姬丹的外表完全颠覆了他对燕国人,尤其是燕国男人的印象和认知。不过么,要是对方知道面前这位燕国太子真正的性别,恐怕连话都说不出半句了吧。姬丹暗暗打量茅焦,对方目光清澈透亮,态度不卑不亢,言谈举止得体之余又透出几分真性情,也许与那些虚与委蛇者打交道多了,她对于面前这位年轻儒生印象不错。想到茅焦这时候出现在甘泉宫外,姬丹不禁多问了句:“阁下是来面见秦王的?”“正是!”茅焦回答道,“在下专程前来为太后之事向王上请愿,希望王上能收回成命。”“你难道不知为此事力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