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忆（1）：梁南絮

    35.

    “离高考还有一年，大家现在就要绷紧身上的弦，基本功要打牢，不要觉得时间还很多……”

    嘉乐手肘一滑，撑着自己脑袋的手腕扭了一下，下巴差点直接磕在桌上，她这才清醒了一点，不再闭上眼就能睡过去。她用力摇了摇头，刘海有些长了，为了不挡视线，她把钢笔的笔盖取下来，用笔盖夹起眼前的碎发。

    “这么困，”梁南絮转了一点头看她，他的五官很精致，鼻梁高挺，架着一副眼镜。他头发修得有点碎，刘海遮住了一点眼睛，不笑的时候显得阴郁。但带着笑看嘉乐的时候，却很干净，显出一点不常见的促狭来：“你昨晚做贼去了？”

    “不是做贼，”嘉乐打了个哈欠，语调慢慢地说：“昨天的物理作业我做到凌晨才做完。”

    “怎么不问我？”

    “怕你睡了，”嘉乐忍不住又打了个哈欠，从抽屉里拿出她的笔记本，“老雷要是课上又叫我，你记得帮我报答案。”

    物理老师姓雷，外号叫雷神，最喜欢点人起来回答问题。分科之后，物理显得尤其差的嘉乐是他最青睐的对象。嘉乐被他锻炼得一上物理课就倍感精神，一听到他的声音就后背发凉。

    嘉乐在笔记本上翻了两页，看见自己昨晚记的鬼画符，再往后翻一页，纸页上用钢笔飘飘忽忽地写了个名字，明明已经困得笔画不清，但居然还是清晰可辨。

    梁南絮。

    后面还画了个猫猫头。

    嘉乐一下把笔记本盖上了，她偷偷去瞥梁南絮，他还在做物理题，没注意到她的动作。他的头发翘了一缕，侧脸锋利，正托着腮写物理卷子，不知道是哪个奥林匹克竞赛的题，嘉乐远远看了个图就开始头晕。

    哎，物理。

    梁南絮感受到她的视线，转头冲她笑了一下，欠欠地说：“别看了，看了也看不懂。”

    嘉乐“哦”了一声，低头，用钢笔把那个名字结结实实地涂黑了。

    她想，喜欢他还不如喜欢个棒槌呢。

    他们结识得其实很凑巧。嘉乐高一的时候喜欢一个很冷门的动漫角色，去漫展的时候被人偷了钱包。站在大街上正无助呢，突然看到一个熟悉的人影站在对面，正低头在看摊子上的展品。

    梁南絮平时过分没有存在感，嘉乐想半天没想起他的名字，只记得他物理考了满分，于是走过去，跟他打招呼。

    “嘿，学霸。”她不太熟练地弯了弯唇，“你也在这。”

    那时他们还不太熟，梁南絮还很高冷，也不怎么爱说话。但他还是陪着嘉乐走完了整个漫展，甚至一边付账一边帮忙拎袋子，任劳任怨得像个挂件，自己却什么都没买。

    嘉乐玩了一天，在最后才发现把学霸当哥哥使唤了一天，有点愧疚。

    “噢，对不起。”嘉乐反应过来后，赶快伸手去接袋子：“重不重呀？”

    梁南絮把手避开了，问出了今天第一句话：“你也喜欢天使？”

    天使，是那个动漫人物的名字。

    嘉乐眨了眨眼睛。

    一来二去，嘉乐和梁南絮就熟悉起来了。熟成了最好的朋友，唯一的问题，就是嘉乐突然发现，她好像对梁南絮有点别的想法。

    她很苦恼地趴在桌上，用笔在纸上画圈圈，脸颊上突然被什么东西碰了一下。抬眼望去，梁南絮拿着一瓶热咖啡，贴了贴她的脸颊，他对别人总是寡言，偏偏在嘉乐面前很爱笑。他冲着嘉乐翘了翘唇角：“喝杯咖啡醒醒神。”

    嘉乐窝在座位里，像只仓鼠，困得眼神发懵，半天才说：“你怎么不喝。”

    “我又不困，”梁南絮冲她眨了眨眼睛，“省的你课上睡着被老雷抓。”

    嘉乐接过咖啡，喝了一口，榛果味的，口感很浓郁，是她最常喝的那一款。

    算了，她把咖啡捂在手心里想，朋友也很好啊，也不是非得当恋人。

    *

    课间的时候，嘉乐收到一条短信，是嘉令承发过来的，说他已经到门口了。

    嘉令承强烈反对嘉乐住校，并且自告奋勇地承担了每天来接她的任务。嘉令承已经工作，时间比较灵活，下班早的时候，他四点多就会在门口等。

    嘉乐一下课就跑到校门口，嘉令承果然拎着袋吃的在门口，一看到她就皱眉头。

    “怎么裙子这么短？”他很不满意地看着她的小腿袜，“天气冷了冻膝盖。”

    “女生校服都这样的。”嘉乐凑过去翻他的袋子，看有什么吃的，嘴上还客套：“哥，都说让你不要来了，还有一节课呢，来太早了。”

    嘉令承充耳不闻，只顾着用手摸她的后颈，像抓一只猫一样探她有没有受凉。嘉乐小时候生过一场大病，后来痊愈了身体一直也算不上好，嘉令承已经cao心cao成习惯了。他摸了摸她的后颈，有些凉，他想，得让阿姨晚上煲一碗姜汤。

    他还没想完，就看嘉乐把几包零食抱在手里，就要往学校里面走。

    他问：“就进去了？怎么不在这里吃？”

    “分给同学。”嘉乐冲他摆了摆手，“进去啦。”

    -

    “同学”正坐在座位上，同一道题看了好几遍，也没有读懂意思。直到他听见嘉乐的脚步，由远及近，很轻快，轻盈地停在他身边。

    他的脑子突然开始正常转动了，笔下轻划，一二三，原来这道题这么简单，条件列得清清楚楚，一眼就看出来了。

    他的同桌在他旁边站了一会儿，像是对他有点不满，伸手敲了敲他的桌子，尾音拖长：“梁南絮，让一让，我要进去。”

    梁南絮认真地盯着题目看，就像面对着世界上最重要的问题。

    等她不耐烦，又叫了一遍他的名字：“梁南絮——”

    他这才抬眼，笑着说：“这就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