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少爷

    这天上班，分行业管部发邮件说有个演唱会门票可以送给新提升的私行客户，让大家报名单。大家一看都乐了，是某女子偶像组合演唱会的前排座位，他们私行客户老大不小，让他们看这个？

    陈行想起陆呈锦，就让许经理问管文蓁：“你跟陆总还有联系吗？要不要请他去看？”

    管文蓁说：“我问问吧，他不一定，但他有个弟弟或许想去。”

    许经理迟疑道：“这也不是随便给人的，最好要他本人或伴侣去，到时候现场有分行的人对名单呢。他弟弟多大？”

    管文蓁说：“跟我一样。刚留学回来，现在在xx券商上班。家里给买了两套房，也有车，上个月在我们这儿开了卡，还没转钱进来。”

    许经理就眉开眼笑：“噢，那是潜力客户，那很好啊，你问问看。”

    管文蓁便找陆照渊，问他要不要约他女朋友去。陆照渊果然说好，请她中午吃饭，顺便拿票。

    再说陆照渊此人，实是个大混子，心思都花在吃喝玩乐和谈朋友上面。好在他头脑聪明，读书时身边又有个管文蓁可以指望，每次考试前管文蓁告诉他哪些书值得看，哪些题值得刷，他看一看刷一刷能考得比管文蓁好。

    他父亲看他成绩优异，对他诸多缺点睁只眼闭只眼，被请去学校谈话也大多忍了，有一两次忍无可忍，想认真和他计较，他又有陆老太太护法。

    陆老太太经历保姆风云，心有余悸，将小孙子身边的女同学都视为小保姆一类的妖魔鬼怪，认为千错万错都是女同学的错，是女同学不检点勾引她宝贝孙子，又怒斥陆书年不洁身自好，外面彩旗飘飘，让儿子有样学样，陆书年气个半死，无计可施，只能心里自我安慰：还好他成绩好，还好他成绩好。

    陆家的小辈中，陆书年最喜欢陆呈锦，常盼自己儿子能像陆呈锦那样争气，时时教导陆照渊走他堂兄的老路——毕业后先在投行工作两年，读个财务或MBA，再去工作几年或者在陆道轮岗积累经验，最后加入管理层。

    陆照渊进入大学，又故技重施，管文蓁做什么，他跟着做什么，明明对金融和数学一点兴趣也没有，竟也混出个数学金融双学位，绩点还比管文蓁高，让管文蓁几乎吐血。

    等到毕业，管文蓁跑了，他突然失去参照物，一时难以发挥主观能动性。虽然托陆呈锦的福，顺利进入纽约一券商投行部，但工作起来觉得度日如年，每天怀疑人生，四个月不到就辞职走人，说想换个行业试试。

    陆书年在国内听到消息，恨他不争气，断了他零花钱，又怕他在国外学坏，命陆呈锦带他回来。他一回来，立马被打发去某券商做研究员，如今靠一个月到手七千过活，好不凄惨。不过他爸许诺，如果能安生上班，年底会给他发一笔年终奖。

    管文蓁说：“你爸是好涵养，还年终奖，换你两个伯伯，早大耳刮子扇你了。”

    陆照渊说：“你也跑了，陆呈锦大耳刮子扇你没？”

    他是说者无心，管文蓁是听者有心，脸一红，岔开话道：“你该和我交换人生，我去当研究员，你去给你哥当情妇。你哥正盼着我辞职去国外随便读个啥，再跟他把证领了，简直一步到位实现你的人生理想——被大款包养的艺术家。”

    陆照渊哈哈一笑：“那你怎么还不辞？”

    管文蓁说：“我目前的理想的还是成为女高管。”

    陆照渊就摇头：   “女高管有几个没离婚？陆呈锦要是闲着还好说，他这样忙，哪有功夫管家，必然要找人帮忙，不找你难道找狗？两口子一个主内一个主外就很好，夫妻双双拼事业的，十有八九要完。没完也不是爱情，是搭火过日子。”

    “你这么说，家庭主妇就都是爱情了？”

    陆照渊说：“那你跟陆呈锦不一样，你俩情比金坚爱比海深是吧。他也不敢辜负你。他要敢辜负你，你直接送他进局子。到时候我给你作证，包他身败名裂。”

    管文蓁乐了：“我谢谢你啊。你哥有你真是他的好福气。”

    陆照渊笑一笑：“但说实话，我其实很羡慕你们。你眼里就一个陆呈锦，有更好地追你你也只想着陆呈锦。陆呈锦也只想着你。别人恋爱说“合适”都是找不到更好的，只有你们说“合适”是真的，而且知根知底，你家人就是我家人，一点儿不用担心对方算计自己。”

    管文蓁听得云里雾里：“你和金郝媛吵架了？”

    “吵架谈不上，她想结婚，估计是回家相亲没相着好的，又看我哪哪都顺眼了。最近帮我规划侵占家产呢，说我不花将来都是我阿姨和我妹的。”

    管文蓁说：“你不想跟她结婚就趁早分。她比你大三岁，着急也正常，她家那边儿是不是普遍结婚早？你不要耽误人家。”

    陆照渊不可置否，低头夹菜，“我提过啊，她不乐意。”

    管文蓁突然想起来：“那你这票要跟谁去看？”

    陆照渊微妙地一笑，管文蓁瞬间领悟：“你有新欢了。”

    她和陆照渊从小一块儿长大，知道他在男女关系上一向荒唐，习以为常。管母又常说陆照渊可怜，小小年纪父母离异，陆家那么多人，他看这个脸色看那个脸色，很不容易，管文蓁听得多了，也觉得陆照渊可怜，对他的包容度日益增长——这要换个人，心灵出轨她都觉得人家恶心，但陆照渊劈腿劈成八爪鱼，她也能心平气和与他做朋友。

    于是她问：“什么人啊？”

    陆照渊正等着她问，便娓娓道来，说他公司前台某部门一个小jiejie，叫沐云，人很不错，但因为漂亮，被同事排挤。

    管文蓁听到这，说：“这又是屁话，长得漂亮和被排挤有什么因果关系？我怎么没被人排挤。”

    陆照渊笑笑，承认道：“她是有些作。”

    沐云秉性柔弱，上班一不痛快就胸闷气短地难受，甚至叫过一次救护车。人力约谈她，要她转去营业部，她知道这是劝退的路数，一时意气用事递了辞呈——这是两周以前的事。彼时陆照渊已经她眉来眼去一阵，只是没有表明心意，忽然听说她要走，很舍不得，约她吃饭，问她作何打算。

    沐云说她还没告诉父母她辞职了，也不想回家，她家在小县城，回去找不到对口工作。A城机会多，但年底工作也不好找，她打算先待到明年开春，再视情况而定。

    陆照渊知道她之前住宿舍，问她租到房子没有。沐云苦笑说不容易呢。她一个姑娘家，自然想要找小区安全环境好的，最好有独立卫浴，还得接受短租……满足所有条件的房子，预算又超了，说着眼圈都泛红。

    陆照渊本来想赞助她一点钱，让她提高预算，然而沐云死活不接受，说你也才工作，怎么能要你的钱，陆照渊说不动她，干脆亮出自己少爷身份，说陆道集团有某连锁酒店的股份，员工订八折，公司订六折，说他可以用自己名义订房，按月算下来比租房还便宜，还包早餐，让她在那里先住着，找到工作以后再去单位附近租房，岂不省事。

    沐云一开始不信，陆照渊叫她上网查，果然有陆道集团投资某某酒店的消息，方才信了，但依旧不肯白住，按六折付钱给他。殊不知陆照渊其实也是按市价订房——陆道一个正经上市公司，怎么可能随便让人走公司账。至于员工价，要凭工卡预定，限本人入住。

    之后沐云还拿来一些土产，陆照渊收下后，转手拿回父母家说是同事给的，他后妈也没多想，悉数让保姆处理了。

    总而言之，如今沐云在酒店住着，白天吃个早餐，晚上等陆照渊一起用饭。她嫌酒店的公用洗衣机不干净，每周到陆照渊家洗两次衣服，顺手帮陆照渊把衣服也洗了，还打扫一下卫生，偶尔想自己做饭，也会买菜到陆照渊家下厨。

    管文蓁听得一愣一愣的：“所以你每个月付两千，获得一个女友加保姆？”

    陆照渊说：“meimei，吃喝玩乐不用钱啊？我过两周带她去三亚呢。”

    管文蓁有点疑惑：“她不知道你有女朋友？”

    陆照渊说：“我不知道她知不知道，但我朋友圈没分组，她好像没有理由不知道。”

    管文蓁觉得自己晒干了沉默。

    陆照渊话锋一转：“你能借我点钱吗？年底我爸给我发了奖金就还你。”

    管文蓁问他要多少，他犹豫一下：“十？二十？你有多少？”

    管文蓁惊了：“你要包了她吗？你才认识她多久？就是要包，一个月也用不了这些。”

    陆照渊笑笑：“我自己要用。我上个月信用卡还没还上，下周金郝媛过生日，又要去澳门玩两天。其实花不了这么多，只是有备无患。”

    又说：“这事儿也赖你，要不是你撺掇，我那五百万不至于看得见，摸不着。”——陆照渊毕业时，他爸奖励他五百万，他清楚自己手里留不住钱，便买了某产品，三年封闭期，五年才能免手续费赎回。

    管文蓁说：“要不是我撺掇，你那五百万现在剩多少还不一定呢。”

    她查一眼自己的余额，道：“我现在立刻能转的有八，还有一些短期理财和基金，有二十多，你要的话我拿出来，明天后天到账给你。”

    陆照渊说：“你拿出来，我到时候谢你，肯定比你收益高。”

    “那不用。”管文蓁拿着手机转账，忽然眼皮子一撩，盯着陆照渊认真道：“咱先说好，你怎么瞎搞都行，不要闹出孩子来，不然就造了大孽了。”

    陆照渊大笑：“你担心你自己吧，我比你懂得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