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曲佣）末章

    ＊先驱探索　x　红衣人　/人外表现注意

    “我的灵魂已成为失去桅杆的帆布。你的声音就是我的风向。”

    弗雷德里克的手放到琴键上，感受深藏于骨节里悸动，他感觉到祂在。祂就靠在他的背后，深红色的指尖嵌入他的指缝去，那是不同于菌丝和孢子的音色，它是如此轻快优雅，有如尸体像舞者般在棺材上轻盈起舞，飘散的孢子已是衣裙上落下的浮尘，菌丝的生长停止了，覆盖代之的是，银色的藤蔓。疯长的银藤缠满各个角落，包括台面上的缪斯雕像。

    祂的名字是无需语言载体的音乐，只需闭上眼，仔细聆听，便能得到祂的回响。萨贝达啊，岛上的缪斯，欢快而残暴，你手中拨动的是竖琴还是成片的尖刀？你脚下踩着的是成卷的浪花还是苍白的尸体？只有臣服的灵魂才会绽放永生的花，无灵魂的躯壳只会沦为养料。台下几具尸体被拖入成人大的花朵里。

    『咕咚。』他听见了吞咽的声音。

    他已无暇思考其中的善恶。他只知道此刻他们十指相扣，此刻，祂是他的指挥家，只要轻轻一闭眼，祂的容貌便在眼前出现、或者说伪装成人的样子？一身红衣，栖息在胸口的蝴蝶紧贴着克雷伯格的后背，披肩的白发宛若王公贵族尸体上覆盖的纱巾，压在他的肩膀上，祂没有瞳孔，只有一双苍白的眸子，夜水里的月光石，不会动的眼睛。

    红色，不正是一股狂热吗？瘟疫似的热情，温热的病毒红雾，载着他与祂在琴键上起舞，他的手指弹得飞快，快得不似常人，纷乱交杂的琴声，像一个又一个吻，宛若蝴蝶似落在他的伤口，痛苦就是祂的蜜。

    “把我的感官当做晃动的酒杯，你的双唇与其相合，啜饮我的痛苦，享受无尽的回甘，请蹂躏我的手指，在琴键上踩踏出无穷的乐音！”

    他终于找到了。那种冥冥低语，从一开始紧贴心脏的微弱呼吸，到最后癫狂的笑语尖啸。那飞舞的藤蔓驯服了钢琴，它宛若长鞭，打得他指尖生疼。最初弗雷德里克好不容易在菌丝里找到了那一点藤尖，他把它扎进指尖，祂的幻影在他脑中重影掠过，他那时就爱上祂了，即使祂只是踩着影子起舞的幽灵，即使祂只是一张空白的曲谱。真是莫名其妙的爱，仿佛他注定要被祂深深吸引。是他发现了祂还是祂选中了他？一点深红在指头绽开，一只蝴蝶吸干了上方的血。

    『弗雷、德里克……弗雷德、里克……』沙哑低沉的声音自上空传来。

    “萨贝达、萨贝达！”他高声呼唤祂的姓名。

    『你、想要、什么？』

    “我想要你。我爱你。”

    『爱……是什么？』

    “爱是我想要你。你想要我吗？萨贝达。”他抬起头，面对着祂。

    那个声音停止了。祂似乎思考了一会，随后发出了咯咯笑声。

    『弗雷德里克。我爱你。我想要你。想要。现在就要。想要得不得了。』

    『我要、你的脸、你的眼、你的心、你的嘴唇、你的睫毛、你的嘴、你的舌头、我要你的指骨、从我的喉管掉进我的胃、荡起一圈涟漪。』

    “萨贝达。我想要你的心。”

    琴声停止了。银藤缠满缪斯雕像，绞得粉碎，越来越多的藤蔓汇聚中央，堆砌成新的人形。

    出现了。他的缪斯。借着世俗缪斯的rou体重生，借着死人的血rou重生。祂与他脑内的形象相差无几，散发着淡淡的荧光，随后碎成一堆蝴蝶。

    一丛藤蔓绞在克雷伯格眼前，又幻化成新躯，祂趴在钢琴的顶盖上，左眼的蝴蝶扑闪着。

    『我没有心。』

    祂凑近着说道，『刚出生我就死了。初生起我就永生了。我只是血rou，一团溃烂的血rou，生长着蝴蝶与花。』

    “你爱我吗？”弗雷德里克又问，“我愿意接受你的一切丑恶。”他几乎要为这奇观停止了呼吸。

    『爱的呀。』祂说。

    “你吻我吧。”他说。

    『吻、那又是什么？』

    “就是把你的爱打上烙印。”

    『好呀。我吻你。过来吧。』

    在他们的嘴唇即将相触的那刻，他躲开了。祂张着嘴，银藤迅速蔓上祂的舌头，如同花朵般分成四瓣，每一瓣上都生长着闪闪发亮的尖齿。他知道，祂想吞了他的舌头。

    『吻我啊。弗雷德里克。把你的舌头放进来。』

    克雷伯格吻到了他左眼的蝴蝶上。

    『这是什么？』祂笑了，『好温和。暖暖的。湿湿的。像内脏一样。』

    “这是爱。”他说。

    『‘爱’真轻巧，像嬉闹、像玩具。』祂说。

    “爱是轻灵的，是和谐交织的音乐。爱是你在我指尖上注射的生命力！爱是琴缝里听见了……你的召唤。”他说，简直像神志错乱了，四周的孢子已起不了作用，但他似乎又陷入另一种令人迷狂的浓雾中，在那个仙境里，那些死掉的音符被银白蝴蝶纷纷复生，它们变成了绽开的花，绽在他手上，他的手弹出了血。

    是爱？是幻觉？是爱，他对祂有身体上的渴望，他期望能在祂指尖上打下烙印。不，是患病，是一场高热，寒战，是指尖的颤动，是胡言乱语。

    他思索的神色映在祂眼睛里。祂微笑了，胸口的藤枝缠到了他手上。

    『弗、雷德里克。爱究竟是什么？用音乐、告诉我吧，用这架琴。』祂身边的藤条越蔓越多，缠上了琴架，绑上了椅子，克雷伯格的手被卡在琴键上，他的腿被紧捆着椅腿，『时间也不多了。不是吗。在被菌丝覆盖的末世彻底覆灭之前，尽最后的狂欢吧。就我和你。也只有你了！』

    “会告诉你的！我会告诉你的！用这神秘、诡谲且美妙的乐章！”他对着穹顶大笑，面具脱落于地，现在已经不需要了，什么都不需要了。他的手又狂乱地弹奏起来，琴音沸腾着，“这段音乐、克雷伯格之绝唱——仅献给你！我的缪斯、我的屠戮者——萨贝达。”

    『为我弹奏到天亮吧。若在天亮之前你的血还没流干，我会把我左眼的花朵送给你。』

    end.