ch17.怯懦meimei的求婚

    漪领着meimei，前往不远处的医学院森林公园。

    这个森林公园是附近一座大山余脉进入医学院的部分，这里山体已经平缓，因而爬上去不费多少力气，加之山上还生着许多树形优美的落羽杉——这种树羽毛状的叶丛非常秀丽，入秋后树叶会变为铜锈色，总是随风飘扬，回还不坠，便成了医学院内一处著名的景色。自然，这儿也是少女们的约会圣地。约定俗成的是，在这样的秋天里，这个公园是情侣们独享的，单身狗不得入内，所以不会有方才那样的“告白突击队”sao扰。

    漪本来心情不错，不过meimei被自己领着，都走到森林公园的半山腰了，还是一副懵懂无知的模样，不禁有些气闷——迟钝的meimei难道还没发现周围全是情侣了吗？如果随便哪个学姐学妹，被自己带到这儿，肯定早已是满面羞红了。可笨笨的meimei还是这样一如既往的“天真浪漫”，忽视自己的心意。

    漪想到这儿，已经有些不愉了。更加火上浇油的是，大约是走了有一会，气消了些的缘故，她发现meimei又偷偷看了一眼自己拿在手上的情书。

    这情书信封上，是粉发女孩儿用彩笔描绘的霖，穿着学院校服，姿势则是女孩幻想出来的，课间伏在书桌上美美补觉的模样，霖的脸蛋边还有一只想要碰触她，却欲然又止的手，便是那女孩的手了。显然，粉发少女幻想着，幻想着霖是她的同学，与她就读同一个班级，还是邻桌……女孩的画笔有点卡通的意味，不过线条勾勒得极细致柔和，怎么说呢，这种感觉很难形容——画的不是特别好，但只消看一眼，便能感觉到绘画者对于画中人止不住的柔情与恋意。

    一见钟情，明明一点都不了解，原来这种事真的存在？漪再次感受到了奇怪扭曲的少女心事的狠狠震撼。而且这个女孩儿侵略性好强，勇敢坦率又落落大方，漪甚至感觉，如果没有自己，被动又缺爱的meimei肯定受不了她的攻势。退一步说，即使自己在，如果自己不是与meimei生来相依为命最为亲密的人，依自己的性情估计也竞争不过这女孩儿。

    所以说，自己的优势其实也只是“近水楼台先得月”而已。如果没有这个的话，meimei可能根本没兴趣和自己说话，没兴趣了解自己，更没兴趣和自己纠缠了。

    想到这些，漪更不开心了。自从偷偷亲吻meimei被对方发现，两人间的假象被捅破，回不到以前“单纯”的姐妹关系后，漪发现自己的心情随meimei行为的起伏波动是越来越大了，她甚至觉得连自己的智商也有降低的倾向。

    就这点琐事，自己也要不开心，这和那些女孩子有什么区别——正当漪为自己的行为感到羞耻，试图抹掉这些不良的情绪时，却发现meimei竟已经站定，趁自己不注意，仔细打量起粉发少女绘画的关于她自己的幻想来，一双明蓝美目中更是异彩连现。

    这下好，漪简直是气极反笑——果然不开心时甚么心理建设都是狗屎。正好身边没有其他人，她就只能拿自家meimei发xiele。

    只见她轻笑一声，有些轻佻地捻着那情书一角，朝meimei晃了晃：“喏，霖，想看吗？想看看那女孩怎么称赞霖的美好，怎么向霖告白的么？”

    “噫！”霖如梦初醒，她看了看jiejie，看了看情书，又看了看jiejie，水灵灵的蓝眸滴溜溜一转：“才不稀罕哩！我才懒得看！甚么破玩意！8岁小孩子画得都比她好！字肯定也写的很丑啦！狗都不看！”

    “嗯，那滢觉得刚才那位学妹……热情坦率的样子怎么样？”漪本来想直接问喜不喜欢，但觉得meimei可能不上套，便换了个说辞。

    “唔嗯……当然讨厌啦！说话这么直接，一点女孩子家家该有的婉约都没有！太失礼了！而且她完全不会察言观色的好吗，太笨了！”其实霖挺喜欢方才那女孩快言快语的模样，沟通没那么累，喜欢就是喜欢，不喜欢就是不喜欢，不过jiejie现在这个明显是“送命题”，她可不敢真说出心中所想。

    “那么，霖有喜欢她的告白吗？”

    “没有没有！这真没有！”霖闻言立即紧闭双眼，螓首摇得飞快。睁开眸子，却见jiejie仍是危险的面含笑意，显然不信，她只得继续自救:“一点都不喜欢！一点都不让人开心！一看就是表白的新手，有机会霖一定要教育一下她什么才叫真正的告白，而不是这样子过家家！”

    “有机会？”

    “诶！？不！不是……我不是想教她，我只是……只是想……”霖意识到了什么，连忙矢口否认，不过显然没什么说服力就是了。

    “那只是想……再见见她？”漪的音声清泠悦耳如斯，这次更多了些许迫人的意味。

    “不是！不是的！我，我……啊嗷……呜……”敏感地察觉出jiejie言语间的冷意，霖当即慌张起来，她最害怕生气的jiejie了，虽然面对这样的jiejie她会起生理反应，但心里却很害怕。如此一来，她一时间慌慌忙忙地不仅说不清，反倒是越说越乱，最后竟嗷的一声咬了自己的舌尖，当即痛得她眼泪花花的，只嘤嘤哭泣起来。

    见着眼前这个她关系最为亲密的人儿，哭得像花脸猫一样，漪负面情绪便扫清一空，取而代之的，是满溢的怜惜之意。

    自己又欺负meimei，把meimei弄哭了——她知道的，其实meimei自诩坚强，一向都不喜欢哭，至少不喜欢在人前哭。但这2个多月来，meimei哭泣的次数比过去几年加起来都多，还都是因为自己的缘故。

    漪还明了，meimei说这么多，其实都掩盖不了她想再见见那女孩的想法。如果只是一般恋人之间，当然是不允许一星一点这样的苗头出现的。但漪除了“准恋人”的身份，还有一个更重要的身份——那就是jiejie。另一个自己心里再怎么酸涩再怎么气恼也好，但作为jiejie的这个自己，一定要在关键的时候回护好meimei，即使明明没道理的是meimei，即使明明是meimei欺负人。

    在林荫道边寻了个木质靠背长凳，牵着meimei，领着对方坐下，然后奉上樱桃奶油冰淇淋。

    如她所料，meimei不仅不接，反而更觉委屈，哭得更厉害了。

    漪无奈，四下环顾确定没人后，便轻轻咬了口冰淇淋，盛在自己舌尖上，然后递送到meimei面前。姐妹两的舌要比常人修长不少，大约要长上一小半，因此漪这样做很轻松。

    这样子，霖一下子就止住了啜泣，更顾不上抹去脸蛋上未干的泪痕了。只见她啊呜一声，急色地将冰淇淋连带jiejie的舌尖一齐含入了自己口中，生怕对方会反悔跑掉似的。

    然后呢，她先是用自己的粉舌将冰淇淋更加均匀地涂抹于jiejie的舌上，使jiejie变得“更加美味”，这才用自己粉润的唇瓣紧紧裹住jiejie的舌，从根部往前，温柔缓慢又用力地，将jiejie的“甜美”一点一滴地勒干榨净。如此这般三遍，将jiejie伸出的舌尖，从根部吃到尖部，又从尖部舔到很部，全部吃干抹净，一丁点的冰淇淋味都没有了，她这才算是吃了第一口……

    不过呢，这一口冰激凌吃完她仍是不罢休，不待jiejie收回舌尖，她的唇舌复又裹住jiejie这儿，吸吮缠弄起来，还辅之以舌尖的撩动——这下便赤裸裸地从吃冰淇淋变成了“吃jiejie”。只不过一会儿，便见此姝玉颈轻摇间，脸蛋上渗出了两抹妖异的酡红，迷离的美目中也含蓄了摇曳的媚惑……

    被meimei如此施为，同样有些恍惚的漪见到这危险的一幕，勉力清醒过来，她赶紧将自己的舌从meimei那檀口樱唇的紧密包夹中抽离，和着依依不舍的晶莹唾液，带出了藕断丝连的长长银线。

    拉开距离，直到扯断那联系在两人唇齿之间，因而显得暧昧且色气的银丝后，漪才长长舒了口气——还好自己机敏，否则可能会发生更“危险”的事。可后怕之余，她也注意到meimei微噙的嘴角与迷离的双目中，仍是透露着急切的渴望——meimei显然没有“饱”，还想要，还想要更多，更多。

    漪无奈，稍稍将目光别开，不再与meimei对视，可过了一小会，她还是认命似地叹了口气，复又吮了一口冰淇淋，继续喂给meimei……

    最后，两人花了半小时，才基本吃完这个小小的冰激凌，吃得只剩下杯底一颗樱桃，吃得彼此都是脸红心跳，心旌摇曳的模样。只不过霖显得有些虚弱，而漪的情态间则掺了些许委屈，眸里更含了点点泪意。

    在唇舌交缠和亲吻之中，情欲得到两次满足的霖已经恢复了理智，见到jiejie的神情，她瞬间就明白了——这件事确实是自己三心二意没道理在先，结果jiejie还要反过来哄自己开心，所以jiejie才觉得委屈。

    委屈的jiejie……唔嗯……也好可爱。

    “漪好可爱！”这般想着，便这样对jiejie说了，毫不意外的，欣赏到了jiejie虽是眸中含泪，却猝不及防的慌乱反应。

    “好美！”霖知道，这是一句废话，却是最正确的废话，jiejie不化妆美，早上起来时头发凌乱也美，随便穿什么，即便套麻布袋都美。不过呢，还是不妨害她由衷地赞美，此刻羞赧间又带着些无措的jiejie那赏心悦目的情态。

    “霖……”被在意的人这样赞美二连，漪心底的委屈便如冰消雪释。她原本因为方才亲密行为而泛起红晕的脸颊如今更加热得发烫了，定了定神，她忙不迭地将心底涌现出的那纷繁杂扰，不一而足，又甘美难言的奇怪小心思驱离开去，试图平复心绪。

    可察觉到她难堪心情的坏坏的霖，可不愿就这样放过她。她站起身，后退几步，双手交握，身体稍稍来回扭动着，凝视着jiejie的眼睛，半开玩笑半是郑重地说。

    “喜欢漪！”

    “最喜欢漪了！”

    “喜欢喜欢喜欢……”

    “一直都喜欢！”

    “告诉漪一个秘密！

    ……

    “霖是全世界最喜欢漪的人！”

    ……

    彼时天光正好，落羽杉的枫色羽叶携着晨间余留的清新，于和风拂敛中飘然桓还，许多都飘落到了meimei肩头，发丝上，这人儿竟也恍然无觉，只是不停地认真向自己表露心迹——用各种令人脸红心跳，心旌摇曳的言语。

    漪从未告诉meimei的是，她喜欢认真的meimei，所以meimei虽然游戏水平很烂，还喜欢线上喷人，但漪一有闲暇必定会从旁观战，她总是喜欢欣赏meimei打游戏时不服输又认真的情态。

    所以，现在这样认真的，向自己诉说好意的meimei，在漪的视角看来，似乎全身都映在了迷朦的梦幻光影中——因为林间洒下的晞微白光，meimei身上也好似披上了一层柔和的白纱；她交握的双手，也恰巧被一束穿透林叶的阳光笼住，周围还飘扬回还着纷纷羽叶，如同捧着一束阳光花；至于头纱，meimei那雪洁的长发，本身就是世间最为纯洁美好的头纱……

    meimei，正穿着婚纱，披着头纱，手捧花束，向自己告白……

    漪在meimei那双剪水瞳眸里，看到了自己的身影。此刻，这双湖蓝色的纯净中，已满注殷殷期待之情，楚楚动人之极。

    又见meimei樱唇轻启，半晌仍是欲语还休，稍顷，才微微低下头去，几不可闻地自唇间呢喃出声。

    “爱你。”

    “我爱你。”

    “娶我罢……”

    “求你呐……”

    原来不只是告白，还是求婚。也确实是想象中meimei风格的，有些自卑或者说倒贴感觉的求婚。

    这是在梦中吗？这样……真的可以么？该……怎么回答？以往那些拒绝告白的丰富经验，此刻都没用了，因为漪并不想就这样拒绝，她的内心鼓动她一口允诺，但理智告诉她，时机还未到，还有些事没理清楚。要是有这样的回复就好了——既非接受也未拒绝，还不会冲淡meimei本来对自己的心意，只是拖延一会，只一小会。

    这样祈求着，恍惚间，漪觉得现实与幻想的边界也逐渐变得模糊了，她那一片混乱的识海中，最后只余下了这样的心绪……

    也不知过了多久，直到有微风拂敛长发，触到自己唇际，酥酥痒痒的，漪才悠悠醒转。她揉着眼睛，发现自己背靠长椅，不知何时睡着了，安心的是，meimei也枕在她膝上，躺在长椅上睡着，并没有被弄丢。

    两人身上已经落了好多落羽杉叶，漪轻轻一拂，许多羽叶又飘散回了空中，再度为风吹远去。

    一只正在两人脚边无聊地摆着衫果塔，努力已初具规模的小松鼠被漪吓了一跳，几跃就蹦跶回到了一棵树上。

    看来两人睡了有一会了。漪回想起方才那稍显虚幻的情景，不禁怀疑——真的发生了那样的事么？还是只是一段在林间休憩，因而偶得的徜徉佳梦？不管是不是梦，自己又是怎样回应的？怎样回应的梦中少女？

    有些期待，又有些犹豫，漪终究还是唤醒了meimei，然后她便看到了meimei那懵懂疑惑的眼神，一如既往傻傻的，楞楞的，不知为何，此刻看着更分外地教人生气。她还迷糊道:“发生了甚么？漪？你睡糊涂了？啊不对不对!演出快开始了！快走快走！”

    果然，只是一场好梦。什么都没有改变，也好。心中虽释然，但临走前，漪还是忍不住驻足回首，凝望了那沉寂在林荫中的长椅一会，心下怅然若失。

    似乎自己有重要的东西，也随飘扬的落羽杉叶，被遗忘，失落在了这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