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6.活检

    年轻时刑花亭也是出于兴趣才投身生物专业，但很快在学术殿堂里撞得头破血流，意识到搞科研让人生不如死，自己不可能有所成就，她很有自知之明的从学术界急流勇退。

    现在，她的生物学履历起到的最大作用，就是帮她混到了这份工作。

    庸庸碌碌的社畜生涯磨平了她的心气儿，已经很久不再关注专业资讯，但看过蛇人的基因报告之后，对这个挑战伦理极限的生物，刑花亭一时间找回了当初对生物学那种最原始最纯粹的求知欲。

    “我想对你进行一次活检，当然是在你身体情况更加好转之后，我保证活检不会危及你的生命，如果你愿意配合的话，你有什么要求我会尽力满足。”

    “……”

    蛇人目前还无法理解这样的长难句，显而易见的没听懂，只是在听到她的声音时摆出极为认真努力理解的表情。

    当然她也不是真的在征求它的意见，反正它很快就能自己明白。

    第20天，蛇人对简单通用语的掌握日趋熟练，对话时已经很少出现语序错误，刑花亭为它开放了星网权限。

    第25天，在瑞雯的协助下，蛇人如同海绵一般利用光脑快速汲取知识，词汇量大加丰富，知道了生物活检的意思。

    第28天，蛇人通过了星网上的高等智慧生命测试，刑花亭将活检安排在这天傍晚。

    她将通过这样的手段‘深入’解析这个生物。

    冰冷明亮的手术室中。

    刑花亭身着手术服朝躺在试验台上的‘检材’平稳开口，“现在进行术前说明，这次活检手术采取半麻，你现在应该只剩下深部感觉，能感知身体各部的位置以及部分触-压觉，不能感知痛、痒和温度。接下来你要回答我的问题，你感觉如何，意识是否清醒？”

    “好的，还好。”

    钴蓝色的瞳孔不安地转动了几下，视线在半空中扫过，最终定在主刀人脸上，刑花亭对着它眨眨眼，示意它放轻松，片刻后它的视线略微低下，落在她的衣领上，似乎以为自己眼中的瑟缩打扰了她。

    面对刑花亭要将它开膛破肚的举动，它的表现还是一如既往的柔顺。

    接下来刑花亭问了几个问题，它都能清楚的回答。

    这就是学语言的好处。

    手术刀徐徐落下……

    活检，是造影技术无法比拟的。

    在打开这个生物的腹腔后，这样的感触愈深。

    有些结构必须亲眼看到其活动状态，才能明白它的功能。

    两颗形状迥然不同的心脏，分别位于肺部的上下两端,一叶肝脏，没有脾脏，食道通向一个长条状的胃，胃的后部与回肠相连直接延伸向下半身，复数个串状结构葡萄似的聚合在一起，可能是脾脏胰腺胆囊，但不能确定，此外还有众多难以辨认其作用的器官。

    它之所以能存活，说明这些杂乱无章的器官堆砌在一起，恰巧达到了一个绝妙的平衡，就像一堆乱七八糟的代码，明明漏洞百出，但却成功跑起来了。

    从这个角度来说，‘它’的确算得上生命的奇迹……

    “……”

    窸窸窣窣的衣物摩擦声，内脏在手掌间跳动的黏腻水声，细微的声响持续传入耳朵。

    就像刑花亭说的那样，它感觉得到皮肤被手术刀层层剖开，肌rou组织的牵拉感，她的手伸入腹腔，内脏被触碰，但并不疼痛，也失去了对冷热的感知。

    睫毛簌簌颤抖着，视线无处安放，飞掠过四周的墙壁，对于它来说，所处的时间与空间仿佛不再与世界其他任何一处相通。

    像被单独隔离进一个封闭的玻璃缸，错觉将气味和环境融入曾经的记忆，以为尾巴游摆在过去的某个时刻，以为还停留在记忆中的某个地方，直至身体被逐渐灌注其中的环氧树脂淹没……

    在这片纯净的白色空间，一切冷静有序的发生，推进着，躯体和意志分散两地，它不清楚是自己到底是正清醒着被肢解成碎片，还是被凝固了起来。

    至少，它想，问问她，这个它唯一认识的，刨开它的人。

    出口的声音抖了片刻，很快恢复平稳。

    “星际宪法说：人生而平等,造物者赋予他们不可剥夺的权利,其中包括生命权、自由权和追求幸福的权利。”

    它茫然看向刑花亭，“如果我具有和‘人类’相当的智力，能够沟通，拥有情感，睡着时也会做梦，这能说明我也是‘人类’吗？”

    口气仿佛在希冀些什么。

    ps:下章收费通知，因为我会忍不住反复修改前面的章节，所以那种到达一定比例后开逐章订阅的模式不适合我，（收费章竟然不让修改！）所以这本还是每万字收费一章，千字40po，感谢读者们的支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