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起来,水越来越湍急,仿佛暴雨前,那漫天翻墨的黑云,都从他身上碾过。突地,一个激流打来,本来软绵绵的谢流水猛地钳住他,一手抓过他的左臂,狠狠扯断他和展连的牵连,同时发力将他甩出去……楚行云顿觉他冲破水面,瞬间凌空,被灌了一耳轰鸣水声,还来不及吸口气,整个身子便摔下去——沉下去……沉下去……沉下去……意识混沌,像沉进了一片汪洋大海,灵rou剥离,五感尽闭。此水甚奇,盈盈温软,竟无逼仄窒息之感。慢慢地,水中又开出一方光景……他看见一个三四岁的小孩儿,玉一样的小团子,趴在地上,庭前杏花飞雪,有几片花瓣落在那晃动的小脑袋上。楚行云仔细思索,他幼时着实没有这段经历,待要再上前去看,突然,海水倒灌,冲散一切,身上的血伤、深水的重压、体力透支的疲惫,以及前额剧烈的头痛,狂风暴雨席卷而来,将他全身骨架都打散,最后喉口一甜——楚行云猛地咳醒,他睁开眼,猝不及防被白晃晃的日光刺中,身旁有个人急忙伸出手,帮他遮光。“你总算醒了!差点没吓死我,现在感觉怎么样?喝点水吗?”“……展连?发生什么了……我……我怎么会在这?”“我在溪边树下找到你,前额全是血,出什么事了吗?给,先喝点。”楚行云头上缠了一圈纱布,但除了钝痛,倒无大碍。此时天已大亮,谢流水这只小鬼魂不知死哪去了,眼睛倒是应他所说已恢复。楚行云接过水杯,小口饮啜,回道:“水突然变得很急,我可能是被……冲出来了。”“看来和我那时一样,我当时正准备回去接你,结果被急流打出去,幸好你也出来了……”楚行云头疼,一时有些转不过来:“展连……你刚刚说什么?”“我说,我也是被水流冲出来的,幸好你也……”“前面那句!”“我……我当时正准备回去接你……”“你没有回来接我吗?”展连脸上显出几分愧疚来,接着摇了摇头。楚行云顿时如坠冰窟,如果展连从没回来过,那他那时牵着的手……是谁?第十三回掌中目1判真假偷闻先机,重窥夜窃读旧梦。楚行云捏了一把手心的冷汗,急急缓住自己僵掉的神色,皱紧眉头,佯作痛苦状,一旁的展连连忙问道:“你怎么了?是不是头又疼了?“唔……有点……嘶……”楚行云捂着前额,假意难受地埋进被子里,他方才意识到,若昨晚回来的并非展连……那么眼前的这个,就一定是展连吗?一旦心里种下个疑问,便能结出硕果累累的不安。他用余光去确认昨夜最开始看到展连时,手、肩和脖子上的伤,无奈却尽数被纱布缠了,根本看不到,恍然间,又想起那块穷奇玉来。谢流水当时道,有人想放出这玉来搅局,还笑他正一脚踏进浑水里来。那时自己并未多虑,踏进浑水不过湿鞋脏脚,冲洗一番也就无事了。可此刻再思,只觉得这浑水里全是流沙泥沼,才刚踏进来,便身不由己了。只能毫无头绪地看着一桩桩怪事发生,却无法知晓它的因,也无法预计它的果。“行云,来,你喝点水,再睡一会吧。”展连靠得很近,作势要把他扶起来,楚行云却不敢再喝那水,故作头痛欲裂,极为难受道:“我缓一会……再喝……宋长风那边怎么样?让他派人来接我好了……”“我已和宋兄说过了,那边无事,他只让你在此休息。”突然床下传来一声笑:“宋家那厮听了你摔破脑袋都不给点反应?这也忒寒心了,换作我,早就八大轿子抬着上山迎娶你……”楚行云不动声色,手缩在被子里狠狠拽了把牵魂丝,直把这人拉出床底,日光洒下来,顿如滚水浇身,疼得谢流水叫都叫不出,猛地一下又缩回去,闷闷道:“……迎接还不行吗?下手这么狠……”“你还保持着实形?”“我跟你面贴面尝试了很久想回去,可没办法……”“如此正好啊。”楚行云那声音里都含着莞尔笑意,听得谢流水寒了一下,又往床底深处缩了缩。这yin贼既已化实形,那倒要好好算算那一夜私仇,到时候就能肆意妄为地对他狠一点、再狠一点。念及此,楚行云的好心情就像升小旗般升起来,随风猎猎舞动。只是眼前的展连话中确有蹊跷,楚行云捂着前额,偏头笑问:“我这摔着脑袋,大夫可有说什么?”“大夫说你走了大运了!那么高摔下来还是前额着地,竟伤的都是表皮,不过须得好生静养,你现在武功尽失,也别到处跑了!”楚行云表面上点头称是,心头却咯噔一跳,他武功尽失这事,统共就告诉了宋长风和展连,莫不是自己多疑了?且试这人一下,于是开口随意道:“若不是伤着脑袋,不得不在这躺着,我就借你一匹马,自个儿下山去了,也不烦你……”“你还想着自个下山?便是没伤着脑袋,也得给我好好躺着!还嫌流的血不够多?”“这点小伤,何足挂齿?前年中秋我摔了手臂,不照样骑着宋长风的黑驹赶回来?有什么要紧……”“还敢说何足挂齿,你这脑袋都要摔糊涂了!宋兄的马不向来是雪驹吗?你怎会骑匹黑的回来?”楚行云故作迷糊状,眉头微微皱起,想了一会道:“不是黑的吗?我记得……他以前好像买过匹黑马。”展连笑一笑:“那匹黑的不够好,既然是给你用的,那自然是雪驹了!”楚行云抿了下唇,拉起被子,嘴角噙笑,边躺下边随口道:“不过这雪驹,快是快,但论起上山下山,还是你的白额马平稳。等这伤好了,就拿来借我骑两天?正好游山玩水过把瘾!”“好好好,到时我们一块去!”展连帮他拉平被角,“你现在就别想东想西了,只管好好休息罢!我待会再来看你,水放这了,要是渴了就喝。”“好。”楚行云顺从地闭了眼睛,不一会听到脚步声渐远,猛地从床上炸起来,一把扯起牵魂丝:“快!穿进墙里跟着他!”感觉谢流水慢悠悠地爬起来:“你相好不是我喜欢的类型,我干嘛要跟……”“那人不是展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