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以后,斯巴安忽然拍了一下她的肩膀,指了指前方半侧着的画布。在一个无头人影的枪火之下,那只暗红色的庞大脑子往后退了远远一段距离;它身上的壳打开了一条裂缝,从中正源源不断地爬出了一片片紫黑色长虫——凝神一听,“沙沙”的摩擦声也正像潮水一样从远方涌了起来。“奇怪,”斯巴安低声说,“放它们出来干什么?”林三酒一怔,随即明白了他的疑惑。那些紫黑色长虫对活人来说固然危险,但对一个已经失去了头颅的尸体却无计可施——就算身体被它们抽干了,一具被遥控着的人偶仍然能继续cao作枪炮。枪声震动着耳膜、火光摇晃着视野,从未有一刻间断;很显然,那些紫黑色长虫并没有对米姆造成一点儿影响。然而窸窸窣窣的爬行声,却越来越响亮清楚了,听起来好像到处都是一样——她抬头扫了一眼,顿时叫了一声:“它们不是冲着米姆去的!”不管是在画布上,还是在眼前的现实中,那一片片此起彼伏、蠕蠕爬动的紫黑潮水,正迅速从土腔内壁上蔓延开去;一眨眼的工夫,土腔就被由下及上地涂抹成了紫黑色,仿佛一面被喷涂了油漆的墙。“它们在往上爬,目标可能是地面上那些还没被吸收大脑的人。”斯巴安仰着头,喃喃说道:“但是母王为什么会在这个时候急于补充养分?”它此时正在遭受暴风雨一样的攻击,从画布上来看,它身上已经伤痕累累了,连外壳都被打碎脱落了不少;再怎么说,母王的优先任务也应该是对付他们和米姆才对。“不管为什么,”林三酒立即叫出了【龙卷风鞭子】,“我们必须阻止这些虫子!”在尖锐利风刺耳的呼啸之中,无数土块烟尘伴随着一片一片的紫黑色长虫,一起被卷入空中,扑簇簇地落了下来。不等那些长虫挨着地面,几道银亮的半月形光芒呼地腾空而起,像巨大镰刀一样彼此交响横切而过;在光芒划过的地方,齑粉般的细碎rou渣,像厚雾一样扑向了地面。即使在这一过程中失去了记忆,二人也没有停下攻击:即使其中一人在恍惚之间还弄不明白发生了什么事,但只要瞧见另一个人的战斗,就已经有了足够的理由加入战局了。在他们的联手之下,紫黑色虫潮几乎无法在土壁上立足,一波一波地脱落下来,重新露出了土壤的颜色。养分,我的养分!母王充满压迫感的声音好像越发沉重了,无声地震荡着二人的精神,甚至能让人的头脑隐隐作痛。我绝对不能在关键时刻被打断!这一句嘶吼之沉厉,简直差点压断了林三酒的神经——她眼前晃起了许多金色星点,好几秒才终于消散了;她摇摇头,抬起眼睛,目光正好落在了画师身上。这个人形特殊物品不会说话,此时怔用双手在胸前拉开了一张画,也不知维持着这个姿势多久了。林三酒从画上一扫而过,又猛地拧了回来。“你看,”她低声叫了一句,“画上的母王……身上是不是多了点东西?”画布上,在米姆的无头躯体脚下,此时已经堆满了厚厚一层紫黑色虫尸——看来刚才母王也没少攻击他。米姆换了另一架武器,枪火像无数利齿一样,将一大片暗红色的大脑外壳都啃噬成了碎片;但真正抓住了她目光的,是母王头顶上数根细细的白色长条。她忙看了一眼上一幅画。在那张平铺在地上的画布里,母王身上压根没有这些白色细条。白色细条两两成对,一共有大约四五对;从画面上看不出它们到底是什么东西,只能看出它们从各个角度朝上空伸展出去,唯独避开了正面对着米姆的那一个方向。“那是什么东西?”她怔怔地低声问道,“看起来,好像正在努力往上伸?”母王刚才说了一声“关键时刻”——现在是什么关键时刻?和这些白色细长条又有什么关系?当二人都浮起了疑惑时,土腔中却渐渐静了下来。除了一些零星爬进穹顶的漏网之鱼,紫黑色长虫差不多已经被他们扫荡干净了;母王不知为何没有回收虫尸,任它们在地上铺积成了厚厚的、黏腻的一片rou泥沼泽。在米姆作为人偶行动于人世上的最后一点时光中,他仍然在一下又一下地朝母王释放着枪火;他现在用的武器需要不断装填炮弹,因此枪炮声每隔几秒就会停一停,然后又孤单地回响起来。轰鸣声远远地在土腔中波荡开来,一时间,好像只有那一个无头的少年仍然在契而不舍地战斗了。一旦【皮格马利翁项圈】的时效结束,他就会彻底迎来自己的终点,重新坍塌下去,变成一具尸体。“为什么它一点动静都没有了?”斯巴安紧紧皱着眉头问道。“总觉得这样的事好像发生过一次了,”林三酒揉着太阳xue答道,“这种不太妙的感觉……很熟悉。”“让你的画师再画一幅,看看现在我们背后到底是什么情况。”画师很快就交上了又一幅画。他大概是看自己的主人和斯巴安混得熟了,甚至不必林三酒开口,已经主动听从了他的命令;只是在这一幅画上,除了那些细白条伸得更长了、母王又往后退远了一点之外,与上一张没有太大的分别。不知在第几次停顿以后,米姆的枪声再也没有响起来。斯巴安面色一怔,什么也没说,只是转过头,望着画面陷入了沉默。林三酒咽了一下干涩得快要冒烟的嗓子——他们来到香巴拉其实不过半天时间,但感觉上仿佛已经度过了半辈子;当她赶在自己记忆消散前再次倒好录音带时,她忽然抬起头,侧耳聆听了一会儿。从土腔上方,似乎响起了一片模糊的、有节奏的低低响声。她回头看了一眼斯巴安。金发男人仍然盯着画布,或许因为太过专注而没有听见。林三酒慢慢站直身体,叫出了【龙卷风鞭子】捏在手里,盯紧了土腔前方幽幽的黑暗。从那一片黑暗中探出的第一张脸,眼神呆滞、面色苍白。他的下颌骨已经被紫黑色长虫融掉了,面皮、口腔和肌rou都松松垮垮垂在颧骨下方,随着脚步一晃一荡。即使半张脸都失去了形状,林三酒还是认出了他。这是兵工厂的一个成员,她曾经在空中客车里见过一次。紧跟在他身后的人她也认识,正是那个曾经吮了一下斯巴安手指的女歌手——她仍然穿着那一件光泽闪闪的丝缎长裙。就这样,一张又一张神色茫然的脸,接连不断地从黑暗中浮起来,排成一列长队走进了土腔。匍匐在地上的人们,此时全部都被召唤下来了。“斯巴安,”她不由叫了一声——刚一转头,金发男人却突然打断了她:“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