禁忌书屋 - 言情小说 - 柔风在线阅读 - 分卷阅读26

分卷阅读26

    个骡,我刚看到的。”

李柔风和小丁宝烧水,收拾房间,给抱鸡娘娘擦洗了一番后又自己洗浴,小丁宝已经困得在浴盆里睡过去。李柔风摸索着抱起小丁宝,帮他擦干身子,把他抱去耳房睡觉。小丁宝之前去给通明先生送完信回来,就睡在他的床上。

六岁的孩子,身子软乎乎的像条蚕一样,乖巧地蜷在他臂弯里。李柔风给小丁宝掖好被子后打算离开,小丁宝拉住他的手说:“柔风哥哥,你能在这儿陪我睡么?”他怯怯地说,“这屋子里有鬼,我一个人住着好害怕。”

李柔风只得解了外衣,陪小丁宝躺下。

他想,倘若小丁宝知道他不过一具尸体,不知会吓成什么样子。

小丁宝不似阳魃浑身火热,但也暖乎乎的像个红薯。红薯煨在他怀里睡了会,迷迷糊糊说:“柔风哥哥,你的手好冰凉,我帮你暖暖。”果真有两只热乎的小手从被子底下伸过来,抱住了他冰冷的手。

李柔风想,原来小孩子的感觉是这样的么?

他过去,从未想过将来要有孩子。萧焉是王,自然必须开枝散叶,传香火以延国祚。而他生性恬淡柔和,并无大志,毕生之愿,也不过是精研金石,时有萧焉相伴,悠然闲适过一辈子罢了。

过了会,李柔风感觉小丁宝的手都被他给冰得凉了,便轻轻地将他的双手拿开,又放回他自己的身子前捂着。小丁宝打了个喷嚏,他连忙整个人从小丁宝被子底下轻手轻脚地了挪出来。

他阴气太重,除了阳魃,一般人是受不了的,更别说是孩子。

但他听见小丁宝梦呓般地说:“柔风哥哥,你和娘娘都回来了真好,我又有家了……”

李柔风闻言怔了一怔。

待听见了小丁宝熟睡后均匀的呼吸声,李柔风披衣而出,独立中宵。

庭院中,房子上的骨灰已经被吹散了许多,星星点点余下的,仍能见出大概的轮廓。地上曾被他用骨粉抹开的残碑,仍然依稀可见。

他站了一会儿,又摸去杂物房,提出了之前没用完的半坛子骨灰,洋洋洒洒,抛在院子以砖块砌就的地面上。

他没有猜错,地上那些砖块里,又有许多是秦汉、魏晋时候的古甓旧砖。他用手指细细地摸着砖缝,这些古砖都是新填补的。又细细去辨砖上镌刻的文字,则有的真,有的假,显然搜集之人,并没有那么强的鉴别力。

阳魃像他一样喜欢这些古物吗?并未见得。倘若真是因为喜欢,她不会不懂得去分辨真假。

她似乎只是在收集,像一种癖好一种发泄一样似的在收集。因为院子里的地砖中,这些镌字的古砖真是太多了。他看到最显眼的一块:“死生亦大矣”。

一点一点地摸过了这么大片院子,他将落叶都拣在了一起。他沉默地坐在地面上,只明白了一件事——

阳魃喜欢他很久很久了。

远在鬼市遇见他之前。

风起于青萍之末,情何曾颠倒因果。李柔风参悟不透,指尖在风露流萤中几乎都要腐了去。他正要起身去阳魃房中,忽听见院墙外喧声大作。正惊讶时,院门已经被轰然撞开。

一个校尉带着一堆兵急哄哄地冲进来,校尉根本看都不看院中的李柔风一眼,挥刀一指,厉声喝道:“给我搜!”

皮靴的橐橐声杂乱无章地在院子里四散开来,李柔风耳闻有人奔向东厢房,慌忙跑过去挡在门口,道:“你们夜闯民宅,是要做甚?”

那校尉粗声大嗓骂道:“滚一边儿去!我们骠骑将军要见抱鸡娘娘!”

一听是杨燈,李柔风心定许多,又闻他话语中称“抱鸡娘娘”而非“张翠娥”,心知恐怕是对她有所求。他道:“娘娘已经睡了。”

校尉哪管那多,向那几个兵使了个眼色,一个兵将李柔风拉开,另两个兵一脚踹开房门,进去把张翠娥架了出来。张翠娥喝得烂醉,竟是不醒。李柔风进房摸了件略厚的长衣,奔出来追着那团火,恳求校尉道:“将军,请将我一同带去。娘娘醉了,需得我照顾她。”

校尉毫无耐心地将他推开。李柔风锲而不舍地追上去:“将军,您可能忘了,上次骠骑将军落水,是我把他救上来的。倘若抱鸡娘娘要施些法术,也须得有我辅助。”

校尉这才正眼瞧他,夺了根火把,在他面前上上下下地燎过,吼了一声:“跟着!”

李柔风去追那团火,两个兵已经将张翠娥架上了一辆大车,他摸索着爬上去,却闻那两个兵低低的yin声亵语:“这小娘们,身上竟是嫩得紧。”“你摸哪儿了?”“腰啊。”“咋不敢往上摸摸呢?”“有啥不敢?不就一算命的娘们。”张翠娥睡时只着了雪白中衣,现下被扯得大半爿凝脂般的胸口都露在外面。那两个兵正要伸手进去摸,忽而感觉面前站了人。他们知是方才院中那个下人,正欲呵斥他滚下去,一抬头,却见一个无头之人。

大车辚辚而动,火把光影幢幢,两个身强力壮的大兵的惊声尖叫划破夜空,他们屁滚尿流地滚下车去,吐出黄水,吓破了苦胆。

车中,李柔风将头颅置于颈上,拿着抱鸡娘娘的一双暖热的手抚在自己项上。那一张夜色中格外俊丽的脸嘴唇紧抿,极其冷静。很快,那整齐的刀痕便消失不见。

他摸索着给抱鸡娘娘把中衣穿好,系紧了衣带。又为她套上那件长衣,穿得严严实实的。车轮颠簸,他将她抱进了怀里。

第24章

李柔风死在长兄的怀中。

他留给兄长的最后一句话是:“太疼了,大哥,你不要吃。”

兄长涕泪满襟,说给他听的最后一句话是:“宁为太平犬,莫为乱世人。”

他没能转世成太平犬,他甚至仍然留在这乱世,成了一个阴间人。

人是会变的。当他在冯时面前褪去衣衫时,他便忽然明白,这世间许多事情,看上去难,只不过是人没被逼到那种地步。

他素来怕疼,第一次尸腐的时候,他疼得滚在地上恳求瘫子阳魃杀了他。被道士法遵鬼缚的时候,施了符咒的蛇锥穿过肋骨,比任何一次尸腐都疼。他咬碎自己的舌头吞了下去,本以为至少能让自己昏迷,却发现阴间人根本不会因为疼痛而昏迷。

所幸杨燈给他的军队配置的军刀极其锋利,削铁如泥。利刃旋过咽喉,割破喉管时他被涌出的血呛到,但他及时地闭了气。

最艰难的是颈椎骨,他一手揪着自己的头发,另一手狠狠砍了自己两刀,才把头颅拿下来。

他想起一句“君子远庖厨”,倘若过去二十四年能离庖厨近一些,约莫不会像现在这么手法不利索,让自己疼得哆嗦,很不得体。

车厢外,校尉的马鞭抽在那两个士兵的身上,“混账!人不是好好的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