禁忌书屋 - 言情小说 - 宠妃gl在线阅读 - 第87章 灵丹妙药(一)

第87章 灵丹妙药(一)

    我叫王萝,藤萝的萝。倒也不负其名,确实如同藤萝一般附于乔木,纠纠缠缠,不死不休。

十岁以前,我本不姓王。因娘亲突如其来的痨病去世,我便应了其所托,怀揣着她亲笔信,磕头绊脚第一次出了那片山带,去了百余里之外的鄞县寻亲。

那时我才得知,我竟从不是个从没爹的野孩子,我有爹,他还是温文尔雅风度翩翩的高雅之士。王家是当地煊赫名门,三代文豪,至父亲更是仕路平坦。当年父亲醉了酒,摸错了房门,而娘亦有碧玉之色,不明不白地就度了*。事后父亲愧疚不已,而娘亲却死活不愿做个妾室,颇为高风亮节地收拾包裹回了乡。

不想,回去肚子却跟被吹了气一般鼓起来,厚不来脸皮重上王家,只好独自拉扯了我八年。

成功寻亲之后,王家上下毫不亏待我,好吃好喝好伺候地供着,尤其是我爹,毕竟亏欠娘亲太多。成了王家二小姐,我便愈发懒散起来,整日无所事事,发发呆,溜溜鸟,闲得要发毛。然而实话说,我还挺喜欢这种无忧无虑的日子,一声恭敬的“二小姐”叫得我颇为受用。

虽然待我不错,而王家却亦不会把我当成宝,谁叫我是个半路杀出来的乡下来的庶女呢。上头有大哥王濯,英俊卓然,见识广博,颇有大将之风,下有小妹王鄞,冰雪聪明,一点就通,且是个十足的美人胚子。有这两人夹着,自然没我这什么都不懂的二小姐什么事了。

浑浑噩噩八年过去,期间从鄞县举家搬迁至繁华京城,生活还是温吞得就像波澜不惊的凉白开。

再有五个月,我便要准备着出嫁,自然是父亲继母一手包办,听说对方亦是个不错的人家,书香门第,绝对的门当户对。对我而言,有如此夫婿真是从不敢妄想,小时不懂事,只求个能让我吃饱饭的男子便欢天喜地地委身了。

父亲的选择,我还是极相信的,于是只安安心心待着嫁,做完最后五个月的懒怠二小姐。

这日,我正坐在铜镜前头梳妆,侍婢度景在边上魂不守舍,欲言又止,让拿个梳子,拿了个花钿给我。

我瞥她一眼,其小心思一眼望穿:“想要三日休假,回去探亲?”这丫头什么不学好,学我这懒惰倒是分毫不差。我悠悠转道,“准了。”

度景大喜,扔了手中花钿回去,拔腿往外走:“二小姐真是比菩萨还美!对了,二小姐的药用完了,可别忘了吩咐风竹去仁济堂取药啊!”

我朝着她背影白一眼,继续拉扯我这乱糟糟的头发。

一下午过去,我这二小姐忒没存在感,竟无一个人前来探望。幸而早已习惯,亦不觉得气闷,走至窗前,京城偏北,如今已过四月,依旧有些寒意料峭。

我幼时便有顽疾,一到寒冬或将至或未退,肩颈背脊便抽痛不已,连带着腿脚膝盖酸麻,倒为我整日懒散做了个极好的借口。带着冰意的风从窗口灌入,脊梁又有些酸麻,不过多年来倒像了我的老朋友,没了这疼痛,反倒会觉怪异。

推门而出,院中杏花含苞待放,绿芽衬在边上,鲜艳欲流。扫地丫头年纪极轻,此刻正抱着扫帚把抬头发愣。

我沿着她视线往上望了望,只见四方漆黑檐角勾出的瓦蓝天宇一角竟有三两风筝扶摇而上,大抵隔得远,连细线都瞧不见,倒像几只斑斓的飞鸟。

小婢女见着我唬了一跳,差点没握住扫帚,忙道:“二……二小姐。”

我望着那风筝,心情极好,笑着说:“嗯,风竹可在?”问完,我脑子一抽,拦了小丫头,又说,“无事,不用叫她。我出去一趟便是。”

婢女双眼瞪了滚圆,想必从没见过这孤僻消极的二小姐还有出门的一日罢。

京城果真荣华繁攘,出了后门走几步便是最热闹的南丰街,上头全是我最喜爱的糕点铺子,从前常让度景帮忙带回的四喜丸子,糯米糖,水晶饺,如今可不都在我眼前了。

兜兜转转走了许久,亦吃了一路,我满足地啃着最后一个红豆麻糬,身边走过几个一脸病容而又愤愤不已的人。

“好容易凑了钱来仁济堂看病,不想今日却闭门大吉,真是气死小爷了。”

“嗨,这没办法!谁叫小神仙手艺好,牌子大。不过今日关门亦是有原因的,听说其师父前来看望她了,恩师如父,自然少不了要好好接待的。”

“小神仙的师父?啧啧,那必然是个长须老神仙了……”

“可不是……”

我吞下最后一口,将油纸揉了揉,突然记起我这趟出来可不就是去仁济堂取药的么……竟喧宾夺主,吃了欢快。

居然关了门,真是时运不齐。

正悲叹着,抬头一看——那描金墨底的仁济堂匾额可不就在眼前了。

既然走都走到门前了,不妨进去试试。我这么想着,便上前推了那虚掩着的门。

“打烊打烊。”算账的小哥眼皮子都不抬一抬。

“烦小哥通融,我只是来取个药罢了。”

“哎,我说你这人听不懂人话是怎的?”小哥生的清秀,脾气倒不小。

我耸耸肩,转身要走。

“如此无礼,我可还没蹬腿呢。”小姑娘清脆如银铃般的声音从廊中传来,带着一股子与年纪不符的老成。

嫩白的手指拉开珠贝短帘,露出一张花瓣般透粉的杏仁脸,十三四岁豆蔻年纪,腮帮子有些婴儿肥,可爱而灵动。

想必这便是大名鼎鼎的小神仙——妙言了,传闻其妙手能回春,任何疾病到她手上皆药到病除,因而被称作“小神仙”。其两年前接手快要倒闭的仁济堂,竟有本事将其做得如此红火,门槛踏破,瞧着稚嫩,本事倒不小。我欣赏地望了她一眼,微笑着准备离去。

“王家二小姐亲自登门,岂有不待客之礼?”妙言眨眨眼,出口道。

我回身笑道:“丫头不中用,便只能亲自来了。”竟能察觉我袖口绣着的一个暗银的“王”,可见其观察细致,心思万千。

妙言上前瞧了瞧我的脸,自言自语道:“看着气色倒是不错,只是怎的就有痼疾消不去呢……”说着,又往廊口走,“二小姐且随我来取药。”

穿过挂着许多山水淡墨画卷的幽深回廊,不多时便豁然开朗,外头瞧着平淡无奇,此中却另有千秋——阔大的白玉台,中有一大水缸,繁复祥云细细镌于其上,昨日下过雨,高高飞起的檐角偶尔往下滴着水线,宁静平和极了。之后为药堂主厅,空气中满是好闻的浅浅药味,细细一闻竟有些熟悉。

主厅里头有些昏暗,隔着个院子,更是看不清。只听得一个温温如流水的声音从其中传来,穿过空气中稠厚的潮气,蒙上点神秘:“要你取的草药拿来了吗?”

听到这声音,我愣了片刻——有点儿耳熟。

妙言夸张地吞了口口水,哇啦啦叫道:“哎呀师父我给忘了!师父我错了!徒儿马上就去取!”又冲我挤挤眼睛,抱歉道:“对不住了二小姐,烦请稍等片刻,我去去就回!”

说着,方才还落落大方似个大人般的妙言撒丫子奔走,须臾,连人影都看不到了。

这里气氛肃然,又有这个令妙言都如此害怕的“师父”压着,我自然束手束脚,不敢走动,只抬头望着清朗蓝天发呆。

“面色清寡,经络依稀可见,唇色浅淡,发梢枯黄无光。久病不愈?”那平和淡然的声音复又响起,只是这会近了些,听得清晰不少。

我尴尬地摸了摸自己的脸,又拾起身后垂着的头发,绕至眼前,对着光瞧了瞧——哪里枯黄了?哪里无光了?这简直就是诋毁。

我瘪瘪嘴,往院中望去,只见那半人高的青铜大肚水缸边上不知何时多了个人。

她一身柔青长衫,外头罩了素白纱衣,侧身负手而立,望着水缸中央刚舒展开的一片嫩莲叶。她的长发遮了脸,看不清其容貌,只依稀瞧见那雪峰般的鼻尖。

这想必便是那传说中的“老神仙”了,只是看似年纪不大嘛。说不定会长生之术!我心中一凛,赶忙敬畏道:“师父好。”

她轻声一笑,继续淡然道:“怎的我也成了你师父了?”

我有些语塞,这……难道不是尊称吗?!

见我不说话,她微微侧身向我,一双沉如墨玉的眸子瞥了我一眼,只这一眼,我便如木鸡一般痴愣在原地——怎有人会有如此好看的眼睛,即使隔得不近,却分明能感受到其平静与澄澈,带着治愈人心的魔力。

不对,我捂着胸口眯眼再仔细一看,这人……我好像认识啊。

“钟离?!”我瞪大眼睛,失声叫了出来。

正伸手拨弄着那片可怜的荷叶的女子顿了顿,皱着眉狐疑地复又望着我。

我快步绕过回廊,三两步走向她,在她面前停下来,高兴地挥挥手:“不记得我了啊?真没良心,不记得当年谁给你捏肩捶背拍腿的还不收钱了?!”

好看的柔眉挑了起来,钟离的眼睛亮了亮,终于噗嗤笑出来:“就你那三脚猫功夫,没嫌你下手没轻重就不错了。”她将滑落的鬓发别至耳后,露出干净明朗的脸庞。

我亦抿唇笑得开心:“没想到还能见到你。”我煞有其事地绕着钟离走两圈,啧啧叹道,“还真没看出来,出落成个大美人了嘛。”

钟离拿手比划着我的身高:“妮子高了不少,从前又矮又瘦,只在我腰际。”说着又忍不住笑,“不过这横行霸道的脾气还是没改,跟只小螃蟹似的。”

我拿跟手指指着她:“说谁又矮又瘦!”

“看吧,拿钳子指我。”钟离笑起来,唇角边上有个很小很深的酒窝,明眸灿灿。

“你——”

没等我想好怎么反击,气喘吁吁的妙言便抱着个深蓝匣子跑来了。见我们俩剑拔弩张的,眼珠子乱转,一时没反应过来什么情况。

钟离漠然转身,故作不快:“这人是谁,搅得我好生心烦。”

妙言被这么一吓,扁着嘴角看起来委屈极了:“师父……”那泫然欲泪,梨花带雨的,着实令人心疼。见钟离仍旧毫无反应,妙言一手抓着匣子,一手抱着钟离胳膊干嚎,“师父,我错了啊,师父啊师父呜呜呜……”

钟离瞧着有些尴尬,伸手将妙言推了远:“好好的,哭什么丧。”

我面无表情地看戏许久,终于忍不住大笑起来,钟离望我一眼,亦笑。唯有妙言一人呆呆的彻底傻了眼。

直到钟离拿了她手中的匣子,又与我一同步入大厅,妙言愤怒的声音才从身后传来:“混蛋啊!你们居然原先就认识!串通好了欺负我!欺负一个十三岁的小孩子有意思吗啊!混蛋!”

“现在承认你是小孩了?”

“……”

匣子雕刻地极为精致,边上一圈生动地刻了一节一节的相思草,舒展自在,漂亮极了。钟离随意坐在靠外的乌木椅上,抽开隔板,我凑过去一看,里面竟是当年在沉海谷见过的那些在夜里会发光的草药,只是当时钟离就不肯告诉我这是什么,做什么用,如今一见我便更加好奇。

“这便是剩下所有的仙灵枝了,师父你……”妙言望了我一眼,咬了唇,没继续说。

“这些就够了。”钟离神情淡淡的,又盖上匣子,对妙言道,“放到我房间去。”

妙言二话不说,拔腿便走,这模样不似徒弟,倒像跑腿的,还是特勤快的那种。

“何时收了徒弟了?”我望着妙言的背影,坐在钟离边上问道。

“你走了之后甚是无聊,恰好遇上个孤儿,闲着无聊便教了她医术。”这语气简直像在说,今天炸了根油条,味道还不错,“说起来,为何当年不辞而别?”

我摊摊手,无奈道:“那次去取药,不料我娘竟在三日前就被突发的痨病夺了性命。唯一的房子亦被褫夺,只能去寻亲了,出了山才记起来忘了告知你。”我冲她眨眨眼,“你可想我了?”

钟离瞥我一眼,顾左右而言他:“那么是寻着亲了?在京城?”

“嗯,原来我是大学士王辛的女儿。”我又盯着她道,“回避我问题便是承认了!既然想我,有没有礼物予我?”

钟离捏了捏我的脸:“做梦吧你。”

她的手指有些凉,触上面颊柔柔滑滑。我没想到她竟有如此举动,微张着口却瞬间忘了要说什么,只愣愣地看着她抿唇微笑的脸——从前便觉得钟离是世上最好看的人,离开之后便见着他人总忍不住拿她作比较,然总觉不及她。这么十年下来,虽然钟离的模样已然模糊,只在我心中依旧是美得恍若神仙一般的人物。

如今突然相遇,她竟比我脑海中的模样还要高出几分。

见我望着她发呆,钟离手指轻轻弹了下我脑门:“想什么这么入神?病还没好?”

我捂着额头离她远了些,怒目而视:“你方才不都损了我周身一遍么,还问我?!”

钟离笑着靠在椅背,乜斜着望我:“不高兴了?”

“嗯。”我毫不犹豫地点头。

“转过去,给你按按肩。”

我二话不说背过身去。

钟离的手触上我的肩周,指尖精准地摁着xue位,隔着后领,那股子轻柔而恰到好处的力道犹如往我身体里注入源源不断的清泉,许多年拖着我的疲惫与酸麻一时间被洗荡而去。

纤细手指从肩头继而转向脖颈,触上后颈肌肤时,我不由自主地缩了缩。

“疼?”钟离顿了顿。

我赶紧摇头:“好久没被人捏脖子了,有些不习惯。一直在用你当年给我的药,现在比之前好多了。”

“就这几个xue位罢了,回去叫你身边丫头学了,天天捏好得更快些。过些天立夏之后重新给你开贴药,配合xue位刺激,应该不多时便会好全。”

钟离顺着脊柱轻轻推着,这种奇妙的触觉令我头皮发麻——从前天天被其如此“蹂躏”只觉舒服,而如今却恍然有种别样的感觉,它牵动着心脉,莫名有些悸动不已。

我摇摇头:“身边都是手脚粗笨的,不被按出更多毛病就不错了。”手指在我后脑与脖颈相连的风池xue上一按,我脑子一抽,轻抽口气,“要是你能天天帮我按就好了。”

“想得倒挺美,欠了我多少债了?”

“以身相许够不够?”

钟离手指停了。

我的心跳差不多也快停了。

罢了,我又脑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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