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前差一点追到这只兔子。对面是高耸的悬崖峭壁,离着低矮的饼子山这面足有五六丈远,前方一条深深的沟涧横隔,低下是半干枯的河床。说是差点追上,只因那兔子跑到这涧边,不知是慌不择路,还是悲愤欲绝,竟是一头扎进沟涧,了断残生了。厉大公子瞪着根本看不清楚的深深涧底,气得七窍生烟,抬头望望对岸,神色不善。张家七郎瞅瞅主家黑漆漆的脸庞,觉得自己大概有必要解释一二,结结巴巴地说道:“公子爷,这里是,那个鹿,鹿鸣涧,现在秋冬枯水,到夏日时,水可深得很,又急,野鹿都过不去。不过对面山上野物甚多,兔子更多……”“别提兔子了!”厉弦磨牙恨恨。山涧之上有几根粗壮的枯藤,从对面山崖垂下,被拉至饼子山这头的大树上,看来应是山民和七郎平日过涧所用。厉弦可不想学着猴子攀爬枯藤,悻悻地命令:“回吧!”转头循来路而归,正遇上周敦他们,河间王盈盈一笑,嘴巴向他的侍卫们那边一呶,四个侍卫齐唰唰地举起四只肥兔。厉弦有气无力地翻了个白眼,道:“王爷威武!”***吃了香喷喷的别人射的野兔,又送走情真意切,关怀备至的河间王,厉大公子总算空下来折腾他的造纸大计。阿舅的匠师和仆从们前几日就派来庄上,只是公子不在,虽是有了详尽的方子,领头的贺大成也不敢擅自作主开工,带着徒弟们将方子背了又背。贺大成一向在郑阀的西北纸坊做工,手艺不差,在郑家的待遇也不错,只是坊里有大师傅郑楠,老郑是郑家的家生子,手头技艺虽差他一筹,却更得郑大官人的信重,是坊里的大管事。贺大成在郑家纸坊做了近二十年的活,顶头有这么一尊佛在,其它的活计他又不熟,也做不来东跑西奔的生意,原本只是在坊中苦熬资历,盼着哪一日能荣升纸坊管事,近来却听到有厉大公子这么一件巧宗,当下咬咬牙禀了郑大官人,愿来京都为大公子效力。谁不知厉大公子是郑家最宝贝的外甥,郑大官人出了大赏格,若是能助公子研制出新纸,不仅能当上新纸坊的管事,更兼有二百两赏银。财帛动人心,他也看好厉公子的前途,跟着这位主子,哪怕这纸坊是纨绔少爷闹着玩的,郑大官人也必让它玩出花样来,何愁钱途?听说厉大公子要搞纸坊,瘸着伤腿的仲二立时表示,这东西,他也行,就算一时不得行,学学也就会了,阿奴旁的不敢说,蛮力一大把。厉弦哼哼几声,也没拒绝,让这夯货在跟前矗着,总好过他到处折腾。第28章心猿28心猿“伐木丁丁,鸟鸣嘤嘤。出自幽谷,迁于乔木。嘤其鸣矣,求其友声。相彼鸟矣,犹求友声。矧伊人矣,不求友生?”肌rou坟起的健壮男子赤着半身,皮肤油亮,挥汗如雨,一边吟唱诗经,一边举斧砍下青檀树上分杈的枝桠,剥落老生裂开的树皮,好一幅山野樵夫辛勤劳作的场景。厉大公子却看得眼角抽抽不已。青檀树虽高大,但他要的又不是整根树干,截取一些枝桠茎皮,要保持那个“可持续发展”,可这夯货一时做不得挑料细捡的精细活,便寻摸着找了最基础的采料活,还非干不可。为了他的人身安全,厉弦也只得步步紧盯。拿个大斧子砍小细枝,技拙力沉,时不时劈根大树枝下来,实在糟贱好树。采便采了,还要唱,唱便唱了,唱着唱着,瞅瞅你家公子爷,一脸娇羞是个甚意思?当公子爷没念过诗经么?不过是感慨鸟求知音、人求益友之曲,怎地能唱得如此欲求不满?是补汤灌过头了,血满而精溢?还是这牲口果然还是应该咔嚓一刀,了断尘根。厉弦边瞅着仲二干活,一边暗自腹诽,想到这般那般咔嚓咔嚓,忍不住露出一丝邪魅之笑。阿奴正回头看来,忙转头慌乱一斧……只听,咔嚓一声闷响,二十来年生的茂盛老树终于在这一斧摧残之下,再也支撑不住,吱吱哑哑地倒将下来。“快让开!树倒了!”厉弦脸色大变,大吼一声,根本来不及冲上去,一旁的郑青身形一晃,猛地跃起救人。好在仲二腿虽然不灵便,人还是十分机警,一见不妙,便单腿蹦着往横侧跳开,等郑青奔至他身旁时,轰!一声,大树凄凄惨惨歪倒在一旁,仲二正尴尬地冲着厉弦咧嘴而笑,喊道:“主子,这,这树有些不经砍啊!”即便是有仲二这种有心帮忙,无意捣乱的家伙搀事,按着厉大公子精确的方子,制纸的流程还是一样一样慢慢做下来。选匀净的青檀木枝茎皮、稻草加上草木灰与秘药一同蒸煮,再放置于朝阳的山坡之上,晒上半日,半自然地炼白。按着最古老的方子,自是要日晒雨淋,以日月自然之伟力,用上旬月来炼白,但上人们可等不得那许久,让厉弦收集了些古古怪怪的物事,什么赤石脂、丹砂、石胆等等,多是方士道长们炼丹所用之物,而后又让准备了铜铁、石墨、瓷石坩埚种种,捣腾出几份“漂白药”。等到药物合成之后,厉弦大舒了一口气——这些丹药配起来味道甚怪,待cao作手——小厮林泉麻利地收拾好各色药物,钟恪才发出一声叹:【你这小厮倒是有化学家的潜力,如此原始的条件下,还能毫不出错地做完配方实验,实在是个实cao型人才,要知道化学实验一个不小心就炸屋炸房……】厉弦顿时炸了毛:“你这方子如此危险,怎地还让我来弄!”【放心放心,这又不是什么诺贝尔实验,不过是小小漂白药配方,就算弄砸了,沾上一滴两滴,也不过就是弄破点脸皮,你这等厚皮之脸又有什么可担心的?】钟恪也是哭笑不得,真有什么危险的实验,别说厉弦怕,他也不敢让唯一的锚点冒险啊!原料还需要碾碎、浸泡、发酵、打浆,这些cao作当然可以人工来做,但是既然有更方便的半机械方式,厉弦肯定要尝试一下,如果能形成规模,人工可下降不少,且一年四季都可开工。虽说此时青壮劳力极为便宜,不过是一日两餐,几个铜钱,但近处有户籍的农户、庄子上的佃农都只有农闲之时才有闲暇做工,工匠也不过就十来个,摆开来实是不够用。若是招那些流民乞丐,却是不知根底人心,更怕会带什么疫病,万一有事,那真是哭都来不及。制器先制图,制图先制笔。弄出个硬笔来倒还不难,不过是几个程序,然而这简简单单几行字的事,却是折腾得庄子上下鸡飞狗跳,人人被大公子撵得跟陀螺似的打转,恨不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