加州客3-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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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伤口愈合了,疤痕也几乎消失不见。但仅仅一次电话就足以使它们再次隐隐作痛,恰如天气骤变时曾经断裂的骨头又会隐隐作痛一样。” 156 后来我见到了黄莉群,说实话,我完全记不得她。刚来美国时候的记忆我都尚不清晰了,更别说她。 但她站在人潮中的样子,我却一眼就能感觉出,她是黄莉群,她好像在那是等着我的,又好像没抱多大的希望。 她个子很小,我想她和奶奶差不多的个子,比莉莉矮个半个头。她的身形和阿姨有点类似,不是非常的瘦,她的手很厚实,阿姨小时候跟我说这是有福气的表现。 她对我说的第一句话是,“桉桉,怎么长得这么高了。”然后她用温热的手掌覆上我的手背,她又说,你怎么这么瘦,平时是不是学习太累了。 我的手一直没什么rou,从小到大,一些人说是因为我的命门不好,要么就说我是运气太差。 我想他们说得很对。 黄莉群拉着我走了一路,我才意识到原来校园那么大,从设计学院走到医学院,竟然还要穿过一条校外的街道。 现在加州天气转凉,再过几天就要到圣诞节,学校里已经装点起了各色的圣诞树,寄生槲编制的花环,医学院的天花板上也挂满了绿色红色的彩带。 她问了我很多问题: 什么时候来的美国? 我掰着手指头数了,已经快要四年。 怎么想着硕士读了珠宝设计? 我骗了她,我说是因为我喜欢。 哦哦,那也好,兴趣是最重要的。 我说嗯。 来美国适应吗?我刚来美国的时候,什么都不爱吃,尽是些鸡rou啊,色拉的,不过我找到好几家中餐馆,味道正宗,有空请你吃。她笑着说着,回忆起那些快餐的时候她很夸张地做了个干呕的动作,她一直挽着我的手,让我感觉自己的身体也不自觉地前倾。她笑起来也有些像阿姨。 终于,终于她问到了那个问题。 桉桉,你和谁一起来的美国?那个女孩子吗? 我说不是的,我没有选择撒谎,而是把所有真相全部一股脑儿地全部倒出来,我是和别人一起来的,我是个Omega,我已经被标记了,我还有了一个小孩,今年两岁多了,已经会说很多很多话。 我艰难地说我有了一个,家庭。尽管那里不能算作一个家,但具备了一个家该有的所有要素,一对父母,一个牙牙学语中的孩子,一间价值不菲的屋宅。 黄莉群很温柔地摸了摸我的手臂,她说:“我知道你是Omega,因为我也是,我能闻到你身上的味道的。” “桉桉,很多事情,不想说就别说了,是我冒犯了,我也不会问你的。” 我发现我的手心出了一层细密的汗。显然她也发现了。 一路上遇到几个学生,他们叫她professor hwang, 我也不自觉地叫她professor。她听了之后觉得别扭,说非要叫,那就叫我黄老师好了,本来我留在A校任教,肯定就是你的老师了。 “你的孩子叫什么名字?” “林淮,淮树的淮。不是槐花的槐,是三点水的淮。” “好名字,和你的名字一样,都是树。时间真快,看到你,我就发觉我已经这么这么的老了,你已经从一颗嫩苗,长成一棵大树了。” “你的Alpha很同情达理,孩子竟然会和你姓,我的前夫就完全不同意。”她笑着,然后又骂了几句她前夫的不好,听内容,应该是个Alpha。 我不知道该怎么和她说,洪铭并不通情达理,他企图用标记和孩子绑着我,可我的心在哀嚎的同时,我也知道现实是我在屈服,有时候,我甚至会劝自己——“快接受吧,快爱上他,只要你爱他就可以放下了,那个家就是你真正的家。” “我们那个时候啊,大家都还默认,Omega是肯定要和Alpha在一起的。”黄老师给我拿来一杯咖啡,“所以我那个时候,一毕业就嫁给我前夫了,标记了,那个时候可能是爱过的也可能是信息素蒙蔽了我们吧。” “桉桉,不要被信息素蒙蔽了”她把自己的齐肩头发撩起来,她的头发很多,超过了许多医学院的教授,那个和我相似的疤痕被一个刀口取代。 “很多人觉得我割除我的腺体太疯狂了,那个时候腺体手术还不发达呢,我差点没命了。” 后面谈论的事情,已经在我的鼓膜里逐渐模糊,从前我完全不知道这条路,但这一刻我陷入一种狂喜,我忍不住笑起来。我甚至已经幻想出来,我脖子上那个牙印消失不见的场景。 太好了,太好了。只要我革除我的腺体,我把这一部分完全剔除,那我就能做回Beta,或者是一个残缺的Omega,这样他就再也掌控不了我。 172 我开始不停地找时间与黄老师见面,询问她各种事项,她说她可以帮我联系当年的那个医生,但是我得提前和“家里”说。 我说好的,我已经和我的“家里人”说过了。但其实我只准备趁着他把我送到学院之后,走去医学院,然后再从另外一个门里出来,躲开他的眼线。 去问诊很成功,医生说我可以两周后就来做手术。 我算了算,一周后的周三就是我的发情期,我问医生可不可以提前一周,就一周,让我下周二就来做手术。 医生犹豫了一下,“看在你是黄莉群教授推荐来的,我勉强答应你吧。” 他最后说的话就是问我有没有和我的标记对象说明。 我告诉他当然。 真的很讨厌,这明明是我自己的事,却要得到别人的同意,难道我是一个物品?难道我的脖子上系着一根狗绳,挂着一块儿名牌? 我必须割除我的腺体 178 淮淮似乎感受到了,我的信息素即将离去,他变得非常的粘我,几乎超出了寻常的度。阿姨说,就算已经目睹我去了学校,他也会一直一个劲儿地叫着,mama,爸爸。明明他已经会说“不要”这两个字,但是他依旧选择了沉默不语。 他幼嫩地肌肤贴在我的胸前。 我应该可以拿到林淮的抚养权,毕竟我和洪铭没有去登记结婚。因为我们有着标记,是默示的事实婚姻,可以省去那个证件。 我忍不住幻想起来,我会变得不一样,我可以给他一个不同与林桉的童年。 188 我失败了。 医生拒绝给我手术,而他走进我的病房,这个明明我已经查过,和洪家没有任何利益关系的病房。 他步步把我逼入绝境,我也是被逼疯了。 我狠狠地揍了他,然后开始大笑,狂笑,我把我这几年所有的悲愤变成了笑容。 我告诉他我一定会割除腺体。 他丢给我一沓照片。 上面全是莉莉。 甚至还有叔叔阿姨。 上面有莉莉在保吏小区里陪着叔叔阿姨散步,有她去墓地,去爷爷奶奶的墓碑前上坟。她应该是在一所银行上班。还有一张她和一个女人的合照,她们两个笑得很开心,紧紧地搂着彼此。 莉莉,我的莉莉。 其实我很邪恶,很卑鄙地希望莉莉是难过的,是伤心的,我希望看到她跟我一样难过,我希望她也日日夜夜和我一样悔恨,说明她还爱着我,或者甚至还有一丁点的,在意我。 我太能妄想了,我这样命不好的人,怎么可能值得被人记着。 “你看,她没了你照样过得那么好,那么光鲜亮丽,还很开心。” “她有着一个正常的女性Beta的人生,没有信息素的干扰,可以正常的嫁给一个Beta,然后组建家庭。” “其实我们也是一个家庭啊,你和我,还有我们的宝宝,我们是命运之番,淮淮就是上天想让我们在一起的证明,不是吗?” 是啊是啊,放下,放下我就可以成为一个正常的Omega。 我不该再奢望墨莉一分,我已经让她那么难受了。 我不想让她向我一样在心里哭这么久。 回去的路上,我们沉默不语,越逼近家,我的呼吸就越热,随着我的温度变得浓烈起来的还有洪铭信息素。 我在床上,拜托了洪铭,帮我渡过这次的发情期。 200 我在学院里偶尔能碰到黄莉群,她给我发的邮件,我一封都没有回。那些关心我的手术的话语,仿佛是对我懦弱的指控,指控我不敢去面对墨莉的笑脸,指控我不敢煎熬地应付发清热,指责我没有底气带走淮。 我总是避开她,而医学院总是繁忙的,她也没那么多时间来遇上我了。 我想我要斩断我的所有希望,所有的希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