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了。他与同行之人在肃州哗变中被冲散,又被兵匪关押勒索,受困半月有余。每日饭食粗鄙,连充饥都不能够。身上所带之物都被搜刮一光,又逼迫他写信向亲戚熟人讨要赎金。他不敢同上海那边联络,怕家里人惊怕,所以只写了信给在西安招待过他们的官员,谎称是他的大哥。肃州至西安路途遥远,待肃州匪首被杀,还未等到赎金。所幸他的性命无碍,只是因为这样一场无妄之灾,身体便有些坏了。傅景园听他说完,很是吃惊,半晌说不出话来,叶翠雯也不料他在西北竟然有过这样的事,眼含泪光的看着他,大约也有些被吓到了。傅景园沉默了许久,才说:“如此说来,他倒的确是个有义气的人。”傅玉声费尽唇舌说了半天,这时才终于松了口气,却又觉着自己实在不孝,说出这些过往之事,让父亲平白的忧虑。傅景园叹了口气,看他半晌,才说:“你呢,既然喜欢那些风花雪月的东西,又何必做这些忧国忧民的事?赈灾捐款,并没有人拦着你。你能赚钱,你肯捐,也是你的心意,这是一件好事。可你看上海这个样子,三天两头的军队来去,又时不时的闹这闹哪,这已经算是好了的。内地军匪作乱,西北更甚,你又何苦跑去趟这个浑水?我们傅家,只图有口安稳饭吃,不求名声,不求地位,只希望你以后安安分分的,不要招惹那些是非,你懂吗?”傅玉声不料他这一次难得的心平气和,一时心里也有些难受,便低声的说道:“儿子懂得。”傅景园却不信他这句话,又长叹了口气,说:“你的大哥,我还可以说他两句,你呢,每日里笑嘻嘻,其实性子太倔强,我训你的话,你都当做耳旁风,没有一句听到心里去的。我长久不在你的身边,你母亲又过世得早,你的脾气,实在是不知象了谁,真真要不得!”这样几句话,突然听得傅玉声心里一片酸涩,他垂下眼,也不说话。傅景园又说,“你当初实在是太过胡闹。我若是早早的给你娶一门好亲,也能磨一磨你的心性。这件事是我的过错,实在不该纵容你,以为你有朝一日能够定下心来。你的母亲若是泉下有知,只怕也要怪我。你与少瑜的婚姻,我知道你心里也很是委屈的。她的学问和家世都是很好的,只是年纪轻,做什么不好,偏偏要去做共产党。如今夫妻分离,像个什么样子?你不要同我说她在青岛,我信你的鬼话吗?你明天就去登报与她离婚。我给你一年的时间,尽快的结婚生子,若是你自己不肯结,我就替你做主!”傅玉声吃了一惊,抬头望他,见他双眼朦胧,胡须微颤,知道他还是有些动气了。父亲三番两次提起这件事,并不是一时兴起,只怕念头已坚,又恨他这样浪荡心性,所以这样的逼迫于他。婚姻之事,并不是如其他一般可以含混过去的。陆家人都已经不在了,他却空守着和陆少瑜的一纸婚约,尤其是在上海这个光怪陆离的地方,有些地位和金钱的人,哪个不是养着三四个情人呢?他突然变得这样洁身自好,的确是一桩奇怪的事。傅玉声无奈之下,只好硬着头皮答应了他。这一日他原本是很愉快的。就连航运公司的人见了他面,都问他有什么喜事,可是这一通训话之后,他心里便一片灰暗,觉得很不痛快。原本以为今日的事便是如此了,却不料叶翠雯却还有一番话要同他说。傅玉声起先猜她不过是一时手头紧,要同他借钱去打牌,不料叶翠雯开口之后,却全然不是这么一回事。叶翠雯头一句话就问得厉害,她说:“玉声,你不要瞒我,你同那位孟老板,究竟是怎么样的交情呢?”她的神情很是郑重,并不是寻常说话时节的模样,傅玉声不免警觉起来,笑着说:“连我的命都是他救得,你说是怎样的交情呢?”叶翠雯纤眉一挑,道:“若要我说,玉声,你的朋友也有很多,可我觉着这位孟老板实在和别人不大相同。”第233章傅玉声心里砰砰的直跳,口里却说,“与江湖上的人相交,自然和以前的那班朋友不一样呀。”“只怕你同这位孟老板的交情,比起别的朋友来,也未必一样吧?”叶翠雯话里有话,傅玉声捉摸不定她的意思,便带着笑意承认道:“那倒是。”又说,“他这个人很讲义气的,前年我手头周转不及,他就将房子抵押给银行,借钱给我。这样的朋友哪里去寻?我自然要尽心的相交才是。怎么,是我最近冷落了哪个朋友,倒叫你做起说客来了?”叶翠雯倒很是意外,怔了怔,索性开门见山的说道:“玉声,你和这位孟老板,若只是寻常的好朋友倒也罢了,我是怕这又是一位你招惹不起的陆公子呀。”傅玉声不料竟被她一语道破,出了浑身的冷汗,连忙辩白道:“这话是从何而来的!”又道,“我知道我的名声向来不大好,可这总和他无关的。你这句话在我这里说说也就罢了,可千万不要同旁人提起呀!”叶翠雯见他这样着急的撇清,倒仿佛松了口气,却又道:“我听说他前两天才回来上海,怎么不忙别的,反倒着急来瞧你?”傅玉声犹豫了一下,觉着这件事若是说谎,反倒更难遮掩,除却绑架案一事的真相,其余的便索性实话说道:“这件事同陆少棋倒有些关系。”说起这其中的曲折,便提到孟青的徒弟便是陆少棋请了给他做保镖的事。又说陆少棋如今人在香港,托人带信,要孟青护送他前去相会。叶翠雯是头一次听说这件事,吓了一跳,说:“去香港做什么?”又埋怨道,“他如今又不能回来,怎么还要见你呢?”这件事一直是他心头的重病,叶翠雯问起,他一时也觉着为难,沉默了半晌,才终于说道:“他去德意志之前,曾同我约定过,要我等他俩两年,不许有别的人。”叶翠雯呀了一声,看他半晌,才说:“……原来如此。”说到这里,又想起一件事来,同他说道:“我说你这两年怎么没有交什么女朋友呢,原来是为了这个缘故呀?可你这阵子不是同那位杨秋心闹得沸沸扬扬的?连老爷昨天还同我说呢,如今的年轻人讲究自由恋爱,若是你实在喜欢,那个杨秋心,娶进门来,他拦是拦不住。只是她不能再抛头露面,出去演电影。”傅玉声倒吃了一惊,他不知道父亲期盼他成亲已经到了这样的地步。若要放在从前,娶这么一位新女性进门,只怕是绝无可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