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1 失意者孤阳不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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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家小动物需要进行交配疏导。” 荆璜抬起脸:“什么玩意儿?” “你家小动物需要进行交配疏导。”颠倒星医师重复一遍:“如果希望他保持过去的正常状态,那他在生理上和心理上都需要专业人士帮助进行交配疏导。” 荆璜盯着那张猫脸,猫咪的胡须在注视下细微地抖了抖。他又转过脸去看长桌上还在歪头呼呼大睡的罗彬瀚,首先问出自己首要并且能够理解的问题。 “他的手没问题吧?” “还原手术很成功。”医师的耳朵向前翻了三次,这在它们这个种群里是骄傲自豪的意思:“只要原生断肢没有腐败到能够大规模养殖丝光绿蝇的程度,我就不会让它有任何问题。即使对象是早期约律化倾向原始智人种。” 荆璜哦了一声。然后再问:“什么交配疏导?他是被那只傻逼蜥魔草了还是怎么的?” 出于身为医师的公德和不想得罪地下产业大老板的私心,并不了解这个闯入者口中的傻逼蜥魔是谁的猫人不得不解释没有任何一个蜥魔的性欲会强到去强jian一个同性原始智人,他们对智人通常只有旺盛的食欲。 “然后,基于一些体检数据,我将他从睡眠状态唤醒还后进行了一些调查,这是为了应对他身上诅咒带来的副作用而作出的保险措施。” 诅咒这个词激起了少年的戒备之心。已经收到兽医费、并且向城主递交了精神损失账单,不再在意他态度的猫人递过去一叠记录。前几页只能看见猫人的梅花手掌印,荆璜直接翻到后面的通用语部分。 这是一份交谈记录。前面是一堆诸如姓名年龄性别性取向出生环境自我认知之类的问答,看得荆璜不明所以。他一目十行地翻过去,直到看到一行抓人眼球的对话,他才耐着性子慢慢看下去。 :我已经了解到你性格中的回避倾向。为了保证方案制定的有效性,接下来我会对你进行暗示性诱导措施以获得最真实的信息。 :不至于吧,我就是来缝个手,怎么还有话疗的步骤?你们外科医生还带心理疏导的,收一份钱打两份工? (已对病人使用三级医用梦境致幻药水) :好……你现在正处在心灵的迷宫之中,接下来你从迷宫的尽头会见到的将是你当下最想见的任何人。那是谁? (病人沉默近三十秒) :……周雨。 :周雨是你的发小。无远域陷阱带男性原始智人种。你为什么想要见到他? :我得问他是怎么度过他青梅失踪那段时间的,我得问他怎么找到他女朋友的……我得问他点什么…… :你喜欢的女性或女朋友是? :宓谷拉。 先前被灌速效安眠水的罗彬瀚又被灌下三级致幻药水迅速理智倒地,之后从他嘴里掏出来的话把他对宓谷拉的认知和感情倒了个透底。荆璜实在无法从那串对那个姑娘眼神和身姿的夸张比喻中获得什么更有效的信息,他懒得再看罗彬瀚被喂下致幻剂时颠三倒四的话,迅速翻到最后,直接去看结论。 结论的那一页还夹了张体检报告。荆璜看了看,皱起眉头,语调奇怪:“水宁芙的爱?” 大猫发出肯定的呼噜声:“基本可以确定了。” 荆璜沉默地看完手上的报告,随后向罗彬瀚投过复杂的一眼。医师还提示他:“你看看他在幻境里最后见到的人。” 荆璜又哗啦啦翻了回去。 ——我听见泉水叮咚作响。 ——她自水声里出现,抓住我的手臂。里头淌着蓝色流水的眼睛看着我,棕色卷发被水流送到我的胸前。 ——我抓住花环,问她是谁。 荆璜从半天的记忆中扒出织法者遗族的脸。摘掉对吃了降智药的罗彬瀚先入为主的恋爱脑印象后,他从这段描述中觉察出端倪。 “水宁芙。并且是萨耳玛西斯。”大猫如此断言,“当然,没人知道该原种的样貌,只是从诅咒结果推算下咒者是它……毕竟是生之诅咒中最广为人知的一类诅咒,白塔那边应该有所备案。我不负责解除诅咒,只提供降低负面效应方案。你们得去找个白塔法师,他们会很乐意研究一位赫玛佛洛狄忒斯。” “啊,赫玛佛洛狄忒斯。我居然会亲眼所见。” 马林啧啧称奇。被他观猴似的上下打量的罗彬瀚坐在船椅上伸出长腿踢了他一脚。 “这也没什么的,兄弟。”马林说:“往好处想想,你刚刚失去那个爱你的女孩,此刻必定心如死灰。可就在下一秒,竟发现自己成为赫玛佛洛狄忒斯,你也就没时间和心思纠结死去的初恋了。说不定接下来你还会马上绽开第二春呢。” “我去你姥姥的马林,闭嘴吧。”罗彬瀚心里烧起来火,他也不知道为什么马林非得现在嘴上没个门把:“宓谷拉还没死呢。” 这点马林也赞成:“啊,此时的她处于生与死的叠加态。以不见尸体不算死亡人口论来说,她确实还活着。” 罗彬瀚突然间觉得没什么好再生气的。他已经感觉到奇怪了。好像突然之间所有人都开始关心他和那个谷场女孩恋情。在他迷乱的记忆中,那只半人高的猫也问了他一大堆宓谷拉的问题。 女孩儿尚在他眼前时总独来独往,毫不起眼,现在倒是显出人人关心的特别来了。 在他和马林扯嘴皮子时,身边围着的人已经从白塔医疗实验体补助聊到生殖波动期自主修养仪,而罗彬瀚被架到椅子起至现在都还在一头雾水。 “听不懂你们在说些什么,谁来给我解释一下?”危机感让罗彬瀚全身起毛,他假意咳了一声。“第一个问题,你们全盯着我屁股做什么,我是被查出痔疮还是怎么的。” “比那要糟糕一点。”莫莫罗委婉地说:“罗先生,你的身上有个生之诅咒。” 这出乎罗彬瀚的意料了。居然有人闲的没事来诅咒他一个小小盆栽,他略感稀奇:“那是个什么东西?让我不老不死遭受寿命论之苦之类的?博丽女巫来救一下?” “你也想太多了,要让你吃下与亲人时间流速差的苦果,只要把你一个人随便扔到哪个流速异常的乡下旮旯个把年就行,哪需要费尽心思给你这种人下个诅咒。”马林说。 罗彬瀚不理这个和自己半斤八两吃白饭的废物。他又问:“那它叫什么生之诅咒?” 雅莱丽伽把看着他屁股(罗彬瀚注意到她实际上一直在看着他的腹部)的视线挪到他脸上来,罗彬瀚便感觉到头顶发麻。在他转头想要求助老莫的时候,她开了口。 “长生只是一种现象而非本质,虽说有诸如青春不老容颜永驻之类的祝福,也只是一种表象上的认知罢了,更别说以恶意祈求悲剧降祸于所恨之人的诅咒。” 她的眼睛还是那样幽深,面上浮现智者的深思。 “万物不论走过什么样的路途,必然都只会抵达一种结局,死。” “生之诅咒便是对死亡的另外一种诠释。” 雅莱丽伽用一种唱歌的方式说。 “生命热烈似火,生命热情如歌。生之诅咒会让人燃尽全部的生命去讴歌生命本身。” “直至抵达尽头的死,生命即永存。” 这回罗彬瀚沉默了很久。然后他问:“什么意思?” “意思是如果你不能快点满足延续条例的话,我们就得准备好给你的骨灰收尸了。” 马林做了个抹脖子的动作,看起来这个手势全宇宙通用。未知的死亡离自己如此之近,罗彬瀚感到心如鼓擂、头皮发麻。他问:“我怎么就沾上了这玩意?” “这很难说。”雅莱说:“一般的诅咒通过语言指向个体、受咒者部分身体物质和使用过的物品、承载灵场性质描述的物体作为媒介。诅咒是一个双向的关系,以太的流向从他那头流向你这头,其实就意味着你们俩产生了因果,也就有了溯源和追踪的可能,甚至有的法师能够通过一些手段实现反诅咒。” 罗彬瀚开始思考哪个能够拿到他姓名生辰和个人用品的会魔法的有这么恨他,还是他又给仇家遍布全宇宙的大少爷当炮灰了。在他问他们能不能冲进那个傻逼家里把他绳之以寂静号法的时候雅莱丽伽又开口了。 “生之诅咒算是个异类,因为它的源头必然来自于一个原种,研究者甚至认为应该专门为它划个单独的分区。甚至它的源头究竟来自第一原种还是第二原种尚且存在争论。不过有一点是相信它存在的白塔学者们一致同意的,它的诅咒媒介是条件概念。” “没人知道那是什么条件和哪种概念。但当你满足了生之诅咒的条件、在本质上符合诅咒生成的概念之时,诅咒就会显现在你的身上。” 罗彬瀚消化了一分钟,随后他不敢置信地说:“这个诅咒面向所有人?谁变异逮谁?这么牛逼的吗?那条老龙都管不到不是他地盘的龙吧?” 雅莱丽伽点了点头,随后又摇了摇头。她角上锁链发出细碎声响。 “我们对原种的了解并没有你想象的多。并且样本太少了。”雅莱说:“诅咒的生效时间极短,并且死亡方式多半激烈到不会留下遗体。我们没法儿收集到足够多的数据支撑起任何一种猜测。如果不是那些带有疑似生之诅咒的个体都伴随极为异常的部分,这个诅咒甚至都不会被发现。实际上,生之诅咒现在还只能算是一种假说。你甚至可以说它是智慧生命熵减过程中不可逃避的底层缺陷。” “那我们要怎么解决这个什么生之诅咒?” “说真的,当我听见你中了生之诅咒的时候,我都觉得你可以开始写遗言了。” 马林横插一嘴。雅莱丽伽并不为打断所恼。以往这种给乡下碳基猴子开灵智的开化事务总要先过一遍莫莫罗再落她头上,今天她却出奇地主动。她看着罗彬瀚不敢直视她的眼睛,说。 “赫玛佛洛狄忒斯。”雅莱说:“我不知道这在你的语言认知体系下是一个什么语境使用的名词,但它一定有一部分代表了爱欲与生殖崇拜,也许还带点完满、全能什么的。如果它是某个神话体系下的神名的话,那它最显著的特征必然是双性之神。” “而水宁芙萨耳玛西斯,则是对赫玛佛洛狄忒斯下咒使之变成双性之体的人。” 罗彬瀚当然不知道这个名字具体是哪个神话里的神,这么难念,听起来像希腊来的,反正肯定不是他老家那块的。但是双性——罗彬瀚充满批判精神的大脑怎么想都没法儿想到第二个指向,甚至在他脑子里还找到个二次元平替词:扶他。 “呃,”罗彬瀚不知道话题怎么突然转到深夜档。他平时说男的不行,意思是所有带把的都不行。他看到别人的鸡儿就萎,因此他从来没把那些常出现在粉色软件和本子里的生物当做女人,或者说,性幻想及择偶对象。“所以?”他问。 他们互相看了一眼。雅莱丽伽已经科普得够多了,最终由基本没啥建设性发言和除了发光外基本没有存在感的莫莫罗扛起了向柔弱碳基盆栽揭开残酷真相的重任:“水宁芙的爱。罗先生被水宁芙萨耳玛西斯的爱诅咒了。” 这给罗彬瀚带来了巨大的冲击,甚至让他忘记了下意识的质疑。他仰着脸,让大脑放空了一会儿。然后他想要站起来,然后惊觉自己的手脚软得不像样子。最后是屁股底下的椅子上升了半个高度,让罗彬瀚被迫站在了飞船地板上。他只好揉揉突突冒存在感的太阳xue,然后竖举左掌制止了雅莱丽伽未出口的话。 “等一下,让我脱个裤子看看先。” 在罗彬瀚进入厕所前,∈冒了出来,告诉罗彬瀚他们已经在他睡觉的时候完全检查过了他的身体。罗彬瀚现在进行这种行为只能让他直面残酷的现实,并为他送出勇敢者不见棺材不落泪的祝贺。 ∈甚至告诉他:“其实你要真想看,我这还有你的女性原始智人生殖器官多维建模数据。” 罗彬瀚面色狰狞,大声喊:“不需要!你,不准说话,也不准看!”后便气势汹汹地进入了之前基本只能看见他出入的厕所。 五分钟后,罗彬瀚维持着基本的正常礼仪,脸色不变地坐回椅子上。他对雅莱丽伽说:“好了,您继续。” 雅莱丽伽神色莫名地看了他一眼。倒是马林面上浮现惊讶,直接问他: “你这么平静?” “草。”罗彬瀚表情扭曲一瞬,随后对着马林说:“你非要让我在厕所发完疯再出来解决问题吗?” “没有。”马林立刻把自己踏入麻烦泥潭的半只脚摘出去:“你能够想开是一个非常好的开局,继续保持。” 罗彬瀚听懂了言下之意:他等一会儿还有更多让人崩溃的事实需要承受。 “草。”他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