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恶人谷连着端掉浩气几个据点,云砚之作为此战指挥,更是被扣在谷内与众人一同庆祝。直至酒过三巡,云砚之方才得以脱身。 等他回家时鹤栖云早已睡下了,云砚之嗅了嗅身上的酒味儿,回房的脚步一滞,一拐弯拔腿去了厢房。 唤来丹芝烧了热水,云砚之泡在浴桶里被热气一熏,酒劲便更加上头了。直把他蒸得晕晕乎乎,眼里看的东西都变得光怪陆离。 云砚之甩甩脑袋,摇摇晃晃的从浴桶中爬出来,披上衣袍便往偏院去。 早些时候同僚硬塞来的那些男女都叫他送去偏院试验用,阵营事忙,已有好几日未曾去看过那些人了。 鹤栖云睡到半夜,不知为何突然惊醒了过来,半撑起身喊了云砚之一声却没人回应。 鹤栖云扶着腰下了床,床边的躺椅上空无一人,他伸手摸了摸,冷冰冰的一点温度都没有,云砚之竟彻夜未归。 云砚之往日也有不归家的时候,但都会派人来知会一声,像今日这般不声不响便不归家的情况是没有的。 或许又是在书房。 鹤栖云抓过一旁丹芝备好的大氅披到肩上,提着一盏灯出了门。门外的寒风吹得他打了个颤,眼皮跳了几跳,他悄悄紧了紧身上的大氅吸了口气。 自怀孕后他便畏寒得很,以往这样的天气他连大氅都不用披,现下却恨不得回屋抱个手炉出来。 鹤栖云四处张望几番,发觉书房有光。 于是鹤栖云扶着腰走到门口,抬手推开了书房的门,道:“砚之?夜深了,莫再看书了,回屋歇息先。”等他进了屋却发现屋内没有云砚之的身影,只有桌上摊开的,云砚之的手记。 在好奇心的驱使下,鹤栖云像被诱惑了般走近了桌前,拿起云砚之摊开的手记开始看。 手记上是云砚之发现禁术开始记录的,一直记录到如今。 鹤栖云越看越心惊,从一开始,云砚之便不止改了他一个人的体质,只不过其他人没能活下来罢了。在发现鹤栖云分裂出谷道并且成功受孕后,云砚之便放弃继续在其他人身上实施禁术,转而钻研剖腹取子,那些怀孕的女子都是为这个试验准备的。 鹤栖云看的脸色如墙壁般灰白,看到最后,眼一闭深深吸了口气,将手记卷起握在手中。 他要去找云砚之问问,问问这手记里记的可是真的。 待他寻着光亮找到偏院时,屋里的景象差点叫他闭过气去。 屋内是好几个赤身露体的人,有男有女,更有几个女子肚子也隆起了弧度。云砚之衣袍松垮的坐在主位上,一女子跪坐在他腿间侍弄着。 他扶着腰慢腾腾的踏进院内,脸上是一派平静,可只有他自己知道,袖子底下的手快将掌心掐出血来。 空气中的冷意似乎让云砚之清醒了些,他抬起头想寻找这股冷意的来源,一打眼却瞧见挺着肚子扶着门框静静看着他的道人。 云砚之一惊,酒醒了大半,匆匆忙忙推开腿间的人站起身,心虚道:“阿云你怎么起来了?” 鹤栖云没有回答,只静静的看着屋里的人,脚下的门框似是将他们分成两个世界,他觉得那人好陌生,一点儿也不像他的砚之。 许是在做梦罢?不然怎会如此荒诞? 鹤栖云兀的笑了一声,敛下眉轻柔的抚了抚滚圆的肚子,笑着低语道:“好怪的梦,我怎会梦见这个?”说罢使劲甩了甩脑袋想醒过来。 云砚之快步走到他面前,欲盖弥彰般的解释道:“只是试验罢了,阿云不必当真。”说着便想去扶他,视线一转却是瞥见鹤栖云垂着的手里握着的熟悉的手记。 扶他的手僵在了半空。 “试验罢了?不必...当真?”鹤栖云在他走过来时便收敛了笑意,像是反应不过来似的重复了一遍。 接着轻轻歪了歪头,握紧了手中的手记。手心的疼痛让鹤栖云想起在书房看到的东西。 鹤栖云肚子忽然一阵激疼,疼的他扶着肚子弯下腰,可肚子再疼也比不过从心口蔓延出去的疼来的让他生不如死。 道人痛苦的捂住肚子,额头冷汗涔涔,吓得云砚之一步上前揽住他,却被鹤栖云抖着手推开了。 鹤栖云疼的唇色尽失,脸上一片惨白,他已分不清是肚子疼还是心口更疼些,他豁出全身的力气才站稳,几不可闻道:“他们都是你的试验?” “...你都...看见了?”云砚之心里没了底气,他酒气上头忘了将手记收拾好,竟叫鹤栖云瞧见了。 鹤栖云空洞的眼神直勾勾的看着他,脸上没有一点表情,每问出一句都心如刀割般将他来回凌迟。他咬着牙,从牙缝中挤出话来:“我也是试验之一,对么?” 云砚之脸色微变,又很快的掩饰过去,笑着道:“阿云说什么呢?别胡思乱想了,夜里风大,我抱你回屋睡觉罢。” 鹤栖云定定的看着他,心口太疼了,以至于肚子的疼痛都叫他忽略了去,他道:“在你心里,我与医术,是否医术更为重要?为了医道,你可以牺牲我,牺牲你的孩子,对么?” 云砚之听他颤着声发问,却是避开他目光沉默了下去。 鹤栖云眼里最后一丝光亮也熄灭了,心口炸开的疼痛深入骨髓,疼得他已说不出话来。只得小幅度的点点头,一步一步往后倒退,退了几步后转身步履蹒跚的往主屋去。 鹤栖云的裤子有些湿了,他知道那是小产的征兆,可是那有什么关系,不过是试验罢了。 云砚之驻足在原地没有追上前,他在思考鹤栖云的问题。如果有天必须为了医道牺牲鹤栖云,他想,他确实可以。 在他心中,如果能以个人的牺牲来换取医道的进一步发展,这样的牺牲是伟大的,如果有天需要牺牲他,他也会义无反顾的投身。 鹤栖云回到屋里想收拾东西,转了一圈却发现,自己有的不过几身衣袍和一柄下山时带的长剑。 独至江湖数十载,到头来也不过两身衣物一柄剑。 鹤栖云惨笑了两声,脱下浸了血的里裤换上新的,背起干瘪的行囊抱着剑往门外去。他不想再留在这里了,多留一分,他的心便抽痛一分。 丹芝被惊醒了,见鹤栖云脚步飘忽的往外走忙追上前,焦急道:“主子您去哪儿?!” 鹤栖云闻言迟钝的看了她一眼,喃喃道:“去...去看不见他的地方。” 丹芝不知道他们发生了什么,她只知道,当初她跪在集市两天,是鹤栖云救了她一家,还让他们从此有了依靠。 自那后她便决定,鹤栖云去哪她便去哪,鹤栖云要走,她便陪他一块儿走。 丹芝的目光逐渐坚定起来,匆匆回房翻出荷包,从马厩中赶出两匹好马,套上马车将鹤栖云扶进车厢。 鹤栖云靠在车厢内神色有些涣散,肚子一阵一阵绞痛叫他浑身被冷汗浸湿,他撑着最后一丝神志微弱道:“去...去长歌...长歌门,找、找杨...逐月...” 丹芝也听出不对了,拽紧了缰绳往长歌赶去。 云砚之接到暗卫来报,鹤栖云和丹芝走了。他嗤了声不以为意,低声笑道:“就他那身子骨,挺着个肚子能跑到哪里去?放心,他等会自己就回来了,阿云和我闹脾气呢。” 丹芝赶了一夜,天亮时离长歌门还有段路程,她停在一处村口,撩开车厢帘子却发现鹤栖云倒在座上失去意识了,身下的座位一滩黑红的血触目惊心。 她吓得冲进车厢将鹤栖云扶坐起来,哽咽道:“主子您醒醒啊,马上就到长歌门了,您再坚持会儿,求求您别睡。” 鹤栖云艰难的撑开眼,蠕动了几下嘴巴,虚弱的安慰这个被吓得六神无主的小姑娘:“...别怕,赶...你的车...便是,若是半...半路没了,就别、别去长歌了,麻烦你...帮...帮我送回、送回纯阳...” 他捂着肚子,双眸逐渐失去神采,喃喃道:“只是苦了你了...还未见过...见过这世间...便、便要随我去了...” 肚里的孩子似是听懂了,感觉到他的爹爹痛入骨髓的哀伤,轻轻将手脚抵在鹤栖云掌心,似是在安抚他的爹爹一样。 丹芝狠狠抹了一把脸,钻出车厢将马车赶的飞快,在日落前终于赶到了长歌门。 杨逐月听到通传,着急忙慌的跑出来将人从马车上抱下来送进厢房。他还没来得及问鹤栖云的肚子怎么回事,便叫鹤栖云滴着血的长裤吓得险些蹿起来。 杨逐月像被踩着尾巴的猫似的,奔出门外喊来了大夫,大夫开了方子,杨逐月叫人煎了药喂鹤栖云喝下。 待到天黑,鹤栖云方才醒转过来,他想坐起身,却被床边打盹的杨逐月给按了回去,杨逐月揉了揉眼道:“你别动,你险些小产了。” 鹤栖云安安静静的看着他,温热的泪水夺眶而出,他侧过身,抱着肚子蜷成一团,情凄意切的痛哭出声。 杨逐月沉默的俯下身抱紧他,他几乎在丹芝口中了解完了,对云砚之简直恨不得啖其皮rou,吮其骨髓,嚼其筋骨。 “不哭了阿云,以后长歌便是你家,孩子你想生便生,不想我便找法子帮你弄掉。”杨逐月咬着牙恨恨道,云砚之真是个混蛋,竟将一个好端端的男子变的这样不阴不阳,怀了孕还将他赶走害他差点小产。 鹤栖云抓紧了发小的袖子呜咽,悲伤过度竟又昏了过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