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梦醒后心间升起无穷的苍凉落寞。阿娇颓唐地躺在紫檀嵌螺钿榻上,抬头望着像轻烟薄雾般垂下来的绣满云纹的床幔。长长地叹了口气,微侧过身望向榻前的紫檀边座嵌玉石花卉宝座屏风这里她来过,这里是长门。她明明应该在去茂陵的路上。那么,现在又是在梦间吗?阿娇不禁苦笑起来,她的梦境实在有种说不出来的诡异之感。虽然错乱无序,但是很显然说的是本来的陈后,只是为什么还要再让她来看一次呢?她微微使劲,想撑坐起来。却发现身上软绵绵的一点力气也没有,喉间更是忍不住疼痒剧烈咳嗽起来。阿娇几乎觉得心都要咳出来,胸腔间更是被撕扯的疼痛蔓延不止,泪水也不受控制地滚落下来。海棠匆匆跑进来,见她咳得上气不接下气,连忙把她扶坐起来,给她轻轻拍着背顺气。又去鎏金铜炉上倒了一杯温开水,递到阿娇嘴边。好容易等顺过点气来了,阿娇轻轻地抿下一口水。还未来得及咽下去,又一阵咳嗽席卷过来,叫她呛的泪眼迷蒙。海棠连忙放下水,手忙脚乱地给她轻轻顺着气。而阿娇靠在榻上,捂着火燎燎的胸腹。竟然在这疼痛中揶揄地想,破风箱,这身体真像一个四处露风的破风箱。“噗”地一声,一口乌黑的淤血如一朵黑玫瑰一样绽放在锦被上。甜腥在喉间蔓延,阿娇却觉得舒服了许多。海棠心疼的紧紧抱住她,呢喃道:“娘娘,娘娘……”眼见海棠心疼却没有震惊,阿娇就知道这是常事了。阿娇轻咧开嘴,想要安慰一下从小大大始终如jiejie一样陪伴在自己身边的海棠。却无奈地发现,这身体太弱了,弱的连说话的力气都没有了。好累,就这么一会的功夫。几乎耗尽了所剩不多的精神,困倦像潮水一般向她袭来。海棠见状轻轻地把她扶着躺下来,为她盖好被子。阿娇朦胧中似乎看见海棠泪痕满面,憔悴神伤。她有心对海棠轻轻笑一下,却在挨着枕头的一瞬间马上就堕入黑暗之中。伸手不见五指的黑暗中,阿娇几乎都感觉不到自己的存在。时间似乎静止了,又仿佛在如河水般缓缓地流动着。她站在黑暗中,风声在她耳边呼啸着。她轻轻地迎着风,几乎觉得自己也化成了一缕混沌初开时的风。人说人是万物之灵,又怎么知道做风的快乐呢?倒不如风华燃尽指尖砂,爱恨情仇都作罢。意识一点点地溶解点,眼看就要化为虚无。忽然一抹璀璨的白芒照耀开了这片虚空,阿娇下意识地用手去挡这炽亮的光芒。却惊恐地在指缝间看清自己竟然置身在漫无边际翻滚而去的墨河中。而她齐肩之下已经尽数淹没在之下,正在一点点地溶解点,没有半点疼痛。她明媚一笑,缓缓合上双眸,正待放任自己沉沦下去。却转瞬间身不由己地倏然睁开眼睛,对上跪在榻边的海棠哭的红肿的双眸。海棠见阿娇醒来,喜极而泣:“娘娘,娘娘,你可吓死婢子了。”原来还是梦,梦中梦。阿娇释然,上次来长门也是这样一梦叠一梦。环环相扣间,她几乎已经分不清究竟哪个才是现实了。她的目光透过海棠,望向海棠身后跪了一地的宫人。面孔都生的紧,脸上更是流露中无穷的惶恐之色。阿娇有些迷惘,上次梦回长门时。陈后身边冷冷清清,所伴在身边的不过海棠同小冬子,其余仆役等闲是到不得身边的。海棠泪痕未干地起身,回头不过扫了跪地的众人一眼。她们便会意,默然倒退出去,作鸟兽散。海棠背对着她微微抽泣着,但是很快她就遏制住了难过。回身蹲下来,轻轻地给她掖好被。柔声道:“娘娘,您先歇一歇,海棠去拿侍医开的药方。”侍医,即汉代对于宫廷良医的称呼。阿娇微微眨眼,海棠便起身盈盈而去。太皇太后在时曾豁达地说,眼不能视物后,别的触感反而异常地灵敏起来。阿娇原以为老人家是熟能生巧,日子久了摸索习惯了。却原来,真的有这么一说。就好像她现在,病的连说话的力气都没有了。偏殿里海棠和侍医压低了声音的说话声,却清清楚楚地传到她耳朵里来。“娘娘已经油尽灯枯了,至多熬不过今天晚上了。”良久的沉默中,阿娇几乎可以听见海棠牙齿打着寒战的声音。海棠终于说话了,“梁侍医,真的没有办法了吗?”她的声音绝望处又掺杂着叫人不能拒绝的希望。侍医没有回答她,但阿娇在海棠紧随其至痛苦的哭声中知道了答案。侍医,对海棠摇了头,也对阿娇摇了头。她,已经没救了。但这在陈后吐血摔碎玉佩的时候,这一切就注定了不是吗?这于她,是解脱,是幸福。生在阴间有散场,死归地府又何妨。海棠在殿外迟疑了许久,才黯然地转进来。她不敢看阿娇的眼睛,低着头在殿内忙活着。海棠既然不想说,阿娇自然也不会去问她实情。她只是始终用温暖的眼神看着海棠,把她的眉眼细细地刻进脑海里。没过一会,一个宫人到了殿边跪下,轻轻唤海棠。海棠回身看了阿娇一眼,见阿娇对她微微颔首才出去。海棠很快就进来了,她拧着衣角犹疑许久,终于小心地看向阿娇问道:“娘娘,陛下来昭阳殿了。”昭阳殿?这不是长门吗?海棠见阿娇微微皱眉,小心翼翼地说:“娘娘,昌邑王殿下也来了。”昌邑王?刘髆?这不是汉武帝的第五子吗?跟她有什么关系?阿娇心中不解,想开口问海棠。无奈喉间发涩,荷荷而动,说出来的连自己都听不清。海棠深呼吸一口气,咬着嘴唇站起身,故作风轻云淡地说:“娘娘,您累就歇着吧,明天再叫殿下来看您也是一样的。”阿娇终于挣扎出了一点力气,她轻轻地对海棠摇头。海棠长出了一口气,含泪笑着点了下头,退了下去。生死之外,再无大事。而现在就连生死都能放下了,又有什么人不能见呢?阿娇安静地躺在榻上,听着由远至近错乱的脚步声。她自小就能在脚步声的轻重缓急之间,分清来人是谁。刘彻的脚步声从来都是那么沉稳,充满了自信,看来他的确来了。这里的刘彻,会是什么样子呢?她不无期待地想。而这之外,似乎还有一个孩子的脚步声。阿娇竟然丝毫不觉得陌生,反而在听到孩子的脚步声后,心间温热一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