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四
文丑离得近了,翠色眼底映出颜良迟钝藏不住心事的脸。 他生得极好,这不是颜良第一次意识到,换句话说,就算没长眼,也能从那些第一次见到文丑的士兵脸上看出来,不加掩饰的痴迷,带着有点恶心的狎昵打量。 颜良思绪纷飞,半天回过神才发现文丑的气息扑面而来,一时之间目光闪躲。 “哦,挺好的。” 努力忽视有些发烫的脸,颜良侧过脸,深深吸气压下心底蔓延开的怪异感。 “也到了这个年纪了。” 是该成家了,最好文丑能娶一个温柔体贴的女子,生个一儿半女白头偕老也是不错。颜良松快不少,语气难得带上调侃笑意。 “你长得好,平日里姑娘见了你就…” 文丑退后一步打断颜良的话:“女公子并没有这个意思,她只是想讨一幅你的字帖。” 没说的是,文丑一眼就看出对方是担忧心意过于显眼被拒绝,转而找上自己,以为自己能替她牵线搭桥罢了。 你看,连她们都知道,你最听我的话。 颜良露出一个有点呆愣的表情,他不理解自己的字有什么好被讨要的,掩在背后的手指尴尬搓了搓,这些人情往来自己并不擅长。 没等颜良开口,文丑指了指被冷落在一旁的精致点心。 “我会让人退回去,不用担心。” 还是文丑贴心思虑周全,颜良点点头,难怪刚刚不让拿走,不然那女公子还以为自己应下,改日来讨字帖怕是会闹得不愉快,容易节外生枝的事还是少做为妙。 “好,我听你的。” …… 天降暴雨。 回到宅府时天色已晚,文丑刚跨进小院抬眼就看到颜良的身影被烛火投在窗纸上,这几日颜良总窝在屋内,夜深了还在反复鼓捣那些点心。 明天颜良就要走了,文丑不自觉探手摩挲着脖颈,最近陈旧伤疤总是泛起细密痛痒,真是让人厌恶的雨季。 无端想起白日里那个婢女的话。 “我家女公子想讨一幅颜良将军的字,望文丑将军能从中牵线呢。”婢女顶着不谙世事的脸笑意盈盈:“这是时下最流行的点心,女公子特意买的说送给将军尝尝。” 只是看人家远道而来对颜良颇为在意,文丑一时兴起讲起颜良上阵杀敌,那婢女就吓得全身发颤,还没说那些被开肠破肚死相凄惨的士兵呢,人就跑了。 真是没用。 倒映在窗纸上的影子晃动,是颜良察觉到脚步声,起身开门迎接来了。 文丑站在台阶处扬起脸,双手护着自己的脖子,脸色不佳,声音也嘶哑不少。 “又开始疼了。” 屋外,浮起的潮意勾起两人之间难以言喻的旧伤,每到这个时候,单独相处时文丑总是显得格外脆弱,孔雀淋湿尾羽,狼狈地想从颜良身边汲取暖意。 两人相拥而立,颜良敞开身上披着的外衣将文丑裹紧,怀抱严实不透风,试图以此驱散潮意。 把兄弟拥入怀中似乎很正常,颜良搂着文丑的时候一时间有些出神,手心贴在清瘦的肩膀上,能察觉到对方有些不正常的体温。外面果然是太冷了,冷得文丑把脸埋在颜良的颈窝还不知足。 手臂环住颜良结实腰腹,文丑埋头轻蹭,动作微不可察,在对方看不见的地方流露出一些眷念。 很少在外有如此温情兄友弟恭的时刻,颜良茫然手足无措,更多的是什么,颜良形容不出,只感觉一股怅然挠着心口恍惚。 文丑呼吸平缓,呼出的温热气息紧贴耳边,让人有些不习惯,颜良感觉耳垂在发烫,像是被猫挠了似的一路烫到心口。 是亏欠吧,颜良拢住文丑回屋,屋内特意生了炭火去除寒意,榻上也铺了几层软呼呼的坐垫,两人坐上就要陷进去一般。 “文丑。”颜良轻轻拍拍文丑后背,示意对方先去休息。 腰部的手臂没有松开,反而加了几分力气,颜良后知后觉想起身,坐垫却越陷越深让人使不上力气,怀里的文丑低低呢喃了一句什么,也没有心思细听。 “要走了吗…” 自然是不走的,颜良只是想着去厨房把暖着的糖水端来,是特意为文丑新做的,里面加了红枣枸杞,喝下能暖身子,想必文丑的旧伤也能缓解一点。 文丑松开双臂,下一秒,颜良只感觉自己被人推了一把,整个人往后倒在柔软的垫子上,文丑随之俯身撑在塌边,总是搭在一侧的长发垂落,弯弯绕绕落在颜良敞开的中衣上。 被扎的有点痒,颜良陷在软塌中,抬眼就是文丑那张艳美绝俗的脸,离得太近了,呼吸交融,恍惚间看着文丑越来越近,纤长眼睫根根分明。 颜良没动,从这个角度看过去,能看到文丑被掩藏在项链下那丑陋疤痕,让人心里内疚不安。 总是我亏欠他的,颜良神色怔然,却没想到文丑堪堪停下动作,四目相对,一时之间没有下一步举动。 文丑眼底泛起笑意,仿佛寻到什么趣处,解开脖子上遮掩伤痕的项链,意有所指。 “好看吗?” 狰狞疤痕横在文丑纤细脖颈中间,粗犷丑陋,却意外带来一种被侵蚀的美感。颜良愣了愣,不自觉抬手去碰,伤疤旁的肌肤细嫩,更显得疤痕格外可怖。 大概是屋内炭火烧得太足,颜良觉得自己指尖都像着了火,浑身发烫,连带着脑子都晕乎乎的,在听到文丑那句“听人说亲一口就不会疼”,脑内一片空白,双唇微微颤抖着吻上伤疤。 生涩又虔诚,夹杂着讨好的意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