租房（上）

    顾琴就这样看着他们两个人打打闹闹，她能敏感的感觉到樊州不时投过来的视线，陆天乐孩童般的情窦初开，可是她只觉得疲累。哭的太久，好像把她都哭空了，积压的情绪流走，想赶紧回到能让她感到安全的家里。

    顾琴放空自己，在要和他们对视的时候微笑，然后低头转移视线。

    她知道他们为什么会喜欢自己。

    因为这副长相，或者自己的礼貌和柔软。

    她看着天边的夕阳，轻轻的吐出缓慢的叹息，期待mama可以早点来接自己。

    饭桌上，陆伯伯问着樊州今后的打算，“樊州啊，你爸到边阳这里是确定的事情了，你是不是也要转到边阳的高中来？”

    “嗯，会在边阳这边完成高中的学业，才高一刚结束，不会有太大影响。”

    “那肯定的嘛，你的智商，到哪里都没问题。”陆伯伯回过头笑着对顾琴说“我都忘了和你介绍了，他叫樊州，以前放假也经常来伯伯家玩的，是伯伯好友的儿子，他爹太忙，每次就把他往我这里一扔。”

    突然被提到，正在往嘴里塞糖醋排骨的顾琴慌忙放下筷子，张开的准备吃rou的小嘴不知所措的闭上，咽了口口水对上樊州的眼睛，“啊，你好，我叫顾琴”

    “我知道”樊州眯着眼笑着看着顾琴，这是顾琴第一次仔细看樊州的正脸，白皙的皮肤，高挺的鼻梁，粗硬有型的眉毛，眼睛，嘴巴，像，像狐狸，不对，像狼，顾琴沉浸在他的长相里，有点看入了迷。樊州喉结滚动，视线停留在她微微张合的小嘴上。两个人互相注视着陷入了沉默。

    原本埋头苦吃的陆天乐抬起头来，来回看着这俩人，心里顿时生出一股危机感，“喂，你们在干什么呢”

    “啊？哦，没什么。”顾琴回过神，夹起刚刚放在碗里的糖醋排骨，低头吃起来，脸上发热。她之前就注意到了，这个男生，很麻烦。他长得太好看了。

    顾琴低头思考着，不自觉的想要拉开两个人的距离。一个对人温柔，长得还这么好看的男生，似乎智商还很高。这种人简直就是顾琴的天敌。

    对于顾琴来说，用善意和礼貌还有自己的外貌来得到周围人的喜爱，是她最擅长的生存方式。她最缺安全感。从小到大，她都渴望别人因为对她产生的爱意来保护她。如果她足够值得被爱，就会有人自发的给她建立起爱的城堡，来保护她不受到伤害。也因此她永远保持着优良又疏离的本质，因为一旦这些人发现她的不完美，她就有可能失去这种被爱的特权。

    在顾琴心里，只有自己的mama是可以允许自己的任何样子出现，从出生开始就愿意永远保护她的人。除了mama以外的任何人，都是因为她身上的一个两个，她一直维持着的特质而爱她。

    而这种和她差不多特质的男生出现，就意味着周围的人可能不会再给她那么多的爱了，他们的爱会被分走，转移。

    我可能会失去安全。

    当这种想法出现在顾琴的脑海中的时候，只是一刹那，她的眼眶就湿润了。她强压下心头的不安，露出一个恰到好处的笑容，看着樊州“樊州哥哥，你以后会住在这附近吗？”

    哥哥？樊州微翘起嘴角，又夹起一块糖醋排骨到顾琴的碗里，身子朝顾琴的方向偏了偏，温柔的笑“小琴觉得呢，我可以住在这边。”

    “啊，谢谢你，我自己来夹菜就好。我当然希望你也可以住在这里啦，这里的叔叔阿姨都很友善的，还有很多和我们年龄相仿的学生。只是这里交通不是特别便利，出行主要还是汽车。要是樊州哥哥平时家里人没有空接送你的话，就不是很方便了。”顾琴真诚的望向樊州，“如果你想和家人住在一起又不影响平时上学通勤的话，可以住在我寄宿老师家附近，我们这里最好的高中就在我们初中的隔两条街。”顾琴伸手指了一下樊州的手机，“可以借我一下吗？”

    樊州看向她扑闪的眼睛，柔软的像小兽一样的气质，只觉得喉咙发痒。轻笑一声“给。”拿起手机放在她还没有自己的手一半大的手里，大拇指摩挲了一下她的手背，“要查什么？”

    顾琴忍痛割爱，她一直想要mama租自己学校附近的房子，好天天和mama在一起。可是已经不能再加重mama的经济负担了，让买下的房子空着，在外面另租房什么的，实在是太不懂事了。外婆最近在住院，mama开了最好的病房，一定很贵。她初中就继续住老师家吧。反正等到她上高中了，樊州就去上大学去了，那房子她以后还可以和mama住。

    打算好了，顾琴把自己盯上的房子地址输入进樊州的导航里，“樊州哥哥，这是我觉得那边最好的房子了，你可以和家人选择那里租房。上高中很方便的。”顿了顿，她继续说“你就和家人幸福的在那里生活吧。”

    这是什么话啊这个小姑娘，樊州差点直接笑出声音。还没来得及做什么反应，手机就被陆天乐抢走，“我也要看！星河小区，离得好远啊！那樊州哥以后什么时候才能再来找我玩啊。。。”

    很远吗？樊州看着透着点慌张眼神飘忽的顾琴，脑海里突然冒出一个念头。他看着顾琴将吃完的骨头整齐摆放在餐巾纸上，用纸包起来扔到垃圾桶里，接着夹一点青菜吃掉很大一口饭，越发笃定了自己的念头。

    樊州从陆天乐手里拿回手机，漫不经心的看着那个区域的房子，然后转头看向陆伯伯，“这个小区的房子是挺好的，可是我还是更想住在陆伯伯家附近，这样以后可以常走动。”

    陆伯伯正在皱着眉头看着新闻视频，背景音乐循环放着大声的紧张节奏，沉浸在那个视频中无法自拔，完全没听到他们在说什么。

    樊州笑着回头看向顾琴，完美的捕捉到了顾琴眼里的紧张和慌乱。呵，这个小丫头，果然是担心我会分走别人对她的宠爱吧。

    “那你什么时候搬过来呀，真希望樊州哥哥可以早一点搬过来。”顾琴低下头把吃完的碗筷放好，用纸巾把附近的桌面也擦干净。语气依然是期待且温柔的，可是完全没有看他一眼。

    樊州眯着眼睛，胸口翻着一股酸涩，恨不得把她抓起来捏着她的脸看看她的表情。他沉默一会把筷子放下，叹一口气“还不一定呢，那房子可能也会去看看，好的话就租那里吧，毕竟是小琴推荐的，肯定不错。”他语气温柔，说的话句句落在顾琴心坎上。

    顾琴眼睛一亮，凑近他抬头望向他的眼睛，“真的吗！那里环境很好的，放假学校没有声音，环境又好住的又舒服，真的特别好！那个房东我之前见过的，就是我老师家楼下卖果汁的张阿姨，我之前和她说那房子好，她还专门为我留下来了，你明天有空的话我可以带你找她一起去看房。”

    那原来是她给自己留的房子吗？樊州心念一动，这小孩真是又机灵又讨人喜欢。“不复习吗？不是马上期末考试了。”看向她凑近了的清润眼珠，黑色的瞳孔里倒映着自己的身影，情不自禁的伸出手想要将她圈进怀里。

    “啊，考试啊，没事，我陪你去一趟再回来复习应该来得及，我都复习的差不多了”顾琴看他离自己越来越近，有些不安的身子往后仰，“更何况我欠了你人情，是你叫陆伯伯来接我的吧”

    “嗯。”樊州没有否认，伸手摸了摸顾琴的头顶，“那我明天下午一点去你家接你，你家住几号楼？”

    “啊，没事，你就停在小区门口就行。”顾琴不想让他知道自己家住在那里，也不想让mama知道自己还拜托别人留了房子租。

    察觉到她越发的闪躲，樊州眼里闪过不耐，看来不找理由把她圈在自己身边，她迟早会跑的离自己越来越远。

    “陆伯伯，陆伯伯？”“唉，怎么了，伯伯刚刚看新闻呢，没注意听。”“没有，我就是想借电话问一下我mama什么时候可以来接我。”顾琴笑盈盈的乖巧等着借电话。

    “啊。。。我不要你走，小琴jiejie留下来陪我吧。”陆天乐已经长得比顾琴高了半个头，可是还是很会利用顾琴的心软。眼看着他就要抱上顾琴了，樊州迅速把他提起来往边上一扔。“都多大的人了还在卖萌装可怜，打完球一身汗还没洗澡吧。”

    樊州黑脸站在边上的样子把陆天乐吓的一点不敢反抗，只能嘀嘀咕咕的抱怨。冲去房间拿浴巾，嘴里还大声喊着“小琴jiejie等我洗香香！”

    顾琴轻笑着，其实陆天乐也没有比她小多少，两人就差一岁，可是也许是生活经历的关系，顾琴心理年龄已经大了同龄人很多，尽管有时候她也会显现出执拗的天真，但是在同龄人里，已经算是可以当jiejie的最佳人选了。

    “来，小琴，给你手机。”

    “好的，谢谢陆伯伯，浪费你的话费了。”陆伯伯连忙摆手说没事。这边顾琴已经通上电话了。

    “嗯，嗯，好的mama，我也爱你。”顾琴脸上洋溢着幸福的甜甜微笑，看的樊州牙酸。“还有多久来接你？”

    “还有大概5分钟。”顾琴幸福的笑着，即使是对着樊州也流露出甜甜的温柔。

    樊州的手紧了紧，撇头看向窗外，“没多久了，要不要我陪你一起去外面等一等。”

    “不用了不用了，现在外面已经慢慢开始有蚊子了，我把我的碗筷洗了自己下去就行。你们继续吃一会吧，还有很多菜呢。”顾琴浅笑着拿起碗筷，熟练去厨房的洗了起来。只留给樊州一个挺拔的有点清瘦的背影。

    “小琴一直都这么懂事吗？”樊州拿起杯子喝了口水，压下了心里的烦躁。

    “嗯，对，一直都这样呢，小琴搬来也就两年前，这孩子懂事的很，每次和她说不用做这些都不听，有时候我抢着做了，她就去拖地。只要在这里吃了饭，第二天就会带一些零食或者礼品，还有自己去菜市场买的菜过来，有时候我看着她，都不像一个小孩”陆伯伯喝了一小口酒，压低声音说到“也就时不时会因为想mama哭鼻子，一下子哭的特别厉害，谁哄也哄不好，也就那种时候才像个小孩。”

    樊州回忆起她崩溃大哭的样子，心头上泛起丝丝缕缕的疼。看着她高兴的擦干净手蹦蹦跳跳的走到门口挥手说再见时才反应过来，露出一个微笑来回应“再见，小琴。”

    顾琴往下走着，她就准备站在陆伯伯家楼下等，这样mama走过来迎接她回家，还能和mama多散一会步。她欢欣雀跃的想着mama，脑子里又闪过樊州在自己走之前露出的那个带着点苦涩的微笑，她总觉得这个男的有点怪怪的，说不出来，但他好像也不是很坏。

    “mama！”顾琴冲上去，顾语兰把她整个抱住“今天让宝宝受委屈了，是mama不对，mama明天好好陪陪小琴儿，告诉mama想去哪里玩？”

    “mama。。。”顾琴有点心虚的撇开视线，“明天下午要陪一个同学办点事情，她一个人害怕，我就去一会就回来，晚上想和mama去吃烧烤，mama下午就好好休息吧。”

    顾语兰有点惊讶顾琴居然周末会愿意和同学出门，以前她总是粘着自己片刻不愿离开的。她周末带女儿去公司的频率太高，即使女儿乖巧懂事，但是时不时出现在会议室门口玻璃外盯着自己的女儿，还是给公司的大家带来了一些困扰。特别是她的工作涉及到了公司机密，闲杂人等都不能出现在办公室。有时候办公时，女儿只能到处找地方呆。领导也因为这件事找她谈了好几回了。

    她舍不得说出不让女儿出现在公司的话，听到女儿有朋友可以一起周末去玩，她其实还是很开心的。“那小琴儿以后可以多和她玩一玩，是什么样的人啊？”

    “学习成绩很好。”顾琴皱了皱眉“mama，我才不要和她玩，我要和你呆在一起。等我明天陪她一下就回来，我们一起做饭去医院看外婆，然后就去吃烧烤。”顾琴说着说着激动的在顾语兰面前转了个圈，漂亮可爱的像个落入凡间小天使。顾语兰鼻子一酸“嗯，乖宝贝，mama会多抽时间陪你的。”

    “我太幸福啦！”顾琴笑着给mama讲述自己的经历，夸奖自己遇到了多少的好人，做了多少善良的事情。顾语兰听着安心的微笑，她希望女儿在没有她在的时候也可以活的安全舒适，希望她的世界永远是甜蜜的。

    站在阳台的樊州看着转角处渐渐消失的两个身影，眼神晦暗不明，借着月光和昏黄的路灯，他伸手想要抓住那个在mama身边高兴的小天使，只可惜回过神来只能低头看着自己空荡荡的手心发呆。

    “啊！！！小琴jiejie！！！小琴jiejie怎么可以就这么走了！！！老爹你怎么不留住她啊！”陆天乐绝望的喊声回荡在房间里。

    樊州有些愉快的抬头看看星空，总感觉，今天没白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