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6玉虚灵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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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自第一次醒来后爆发的不愉快,魔神再也没有在做完之后留在冥夜房中,这一次也不例外。 冥夜盯着天花板看了许久,脑海中昨夜荒唐的一切一一浮现,他脸色青白交加,心绪烦乱如麻,竟好长时间都没能缓过劲来。 他怎么能、怎么能…… 他难堪地掩住脸,缓缓将自己缩成一团。 分明知道那是错的,却不可自控的深陷其中,他实在无颜面对那些死于多年纷争的神域英魂和稷泽等一直关心他的同袍们。 原先在魔神面前唯一剩下的那点骨气经了昨晚彻底变得毫无意义。 魔神会不会也觉得他是挂羊头卖狗rou、口不对心货不对板的下贱之人呢? 但无论哪种看待,他都难以承受。 他的心快要碎了,这种无止境的折磨他又能撑多久呢? 但他想维持这个平衡,再久一点、再久一点,久到哪一天神域有能力抵抗魔神的侵略,久到他能够狠下心来割舍这一切,与魔神同归于尽。 即使他仍有私心。众生皆有私心,他也不例外。 只是这点私心在苍生大义面前显得太微不足道了,他只好将他们封存起来,选择无视、遗忘。 * “谛冕,吾近来总觉得胸口处无故发痒,这是为何?” 魔神撑着额头,闭目敲打着把手,语气听起来有些许困惑。 下首的谛冕沉吟片刻,肃然道:“听来确有些奇怪,尊上近来身边可有哪些不寻常之处?” “不寻常……”魔神点了点眉心,“那小蛟龙终于听话,心甘情愿了一回,吾很高兴。” 谛冕表情空白了一瞬,诡异地沉默了。 魔神等了半天没等到回答,掀起眼皮不咸不淡道:“怎么?” “没有没有,”谛冕连声告罪,“尊上得偿所愿,属下由衷替您感到喜悦。”魔神淡淡扫了他一眼,满意的重阖上眼:“嗯。” “但吾又不那么高兴。”谛冕屏息看着他,听他语调惆怅道:“他只有喝了酒才会乖,其余时刻不是恶言相向,就是抵死不重,吾该怎么办呢?” 谛冕脸上的表情称得上是一言难尽,但为了保住小命,他绞尽脑汁建言献策:“兴许是尊上的行为,让新战神感受不到您对他的喜欢……” “吾还不够喜欢他吗!”魔神忽的沉下脸:“吾为了他停止研习同悲道,在上清神域与那些废物神明虚与委蛇千年之久,又费心力破神域结界去看望他的伤势,吾对他还不够上心,还不够纵容么?” 他这怒火来的突然,谛冕连忙俯首而跪:“尊上息怒,属下并没有质疑您对他的珍视之情,只是新战神本就是个面冷心热的嘴硬之人,尊上若一直这般强势,他定会有逆反之心,自然也不认为尊上喜欢他。所以依属下之见,尊上应当软化一些态度,当他感受到了您的心意,自然不会再抗拒您的靠近。” 魔神倏忽睁开眼眸,坐直身子若有所思:“这样么……”他看着谛冕,唇角微勾,意有所指道:“你看起来很懂。” 这话听在谛冕耳朵里除了阴阳怪气就是魔神的试探了,他心里咯噔一声,垂手勉力维持镇定:“让尊上见笑了,属下确已寻到心悦之人。” “心悦之人……”魔神低声喃喃,半晌淡淡道:“如此你便不用长久留在魔域了,去陪你的心悦之人吧。” 谛冕一愣,眼中流露出nongnong的不可置信,魔神这是被旁人夺舍了吗?他刚意识到要对魔神的体谅道谢,一抬头却发现魔神已经不见踪影,显然又去神域找上清的新战神了。 * “小冥夜,你近来到底是怎么了?这脸色也太差了。” 冥夜难得没有束冠,墨色青丝就这么披散着,更衬得那张俊颜苍白虚弱,他垂着眼替稷泽倒了杯茶:“魔神的魔气侵入了神魂,我神力受损,体质也差了许多。” 稷泽皱眉道:“魔神实在是太难对付了。可你一直这么病殃殃的也不是办法,我记得玉倾宫中不是有一汪灵泉,能修复神魂损伤,你怎么不去试试?” “你说玉虚灵池么?”冥夜愣了一下,恍然道:“我给忘了。” 稷泽无奈叹气:“你啊,对自己的身体上点心吧。” 冥夜不由想起在魔神身下那些荒唐痛苦的日夜,脸色白了白,神力受损只是其中一个原因,那些对神域众生的愧疚与恐惧,才是整日整日困扰着他的心病。 他始终无法释怀,忧虑萦绕在心头,长此以往,他的精神脆弱又紧绷,稍有一点刺激就会陷入自我怀疑之中。所以他现在很少出门去了,也婉言谢绝他人的探望。 今日稷泽前来是出乎他意料的。不过宙神向来不是个听话的主,不让他来看他偏来,冥夜自知拦不住他,索性不去管了。 他弯唇向稷泽温和一笑,道:“嗯,我知道。” 稷泽走后不久,魔神无声无息出现在了房中,冥夜看了他一眼就垂下眸子专心烹茶。 魔神踱到他身后,弯下腰凑到他颈侧,疑惑道:“你在做什么?” 冥夜抿了下唇,轻声回道:“……煮茶。” 他心里开始猜测魔神会不会不管不顾地将他抱住,于是握着长匙的手微微开始颤抖。 谁知预想之中的事情并没有发生,魔神啧了一声,伸手握住了他的手腕,嘟囔道:“战神的手怎能晃的这般厉害。” 冥夜猛的浑身一颤,另一只手没能握好杯沿,杯盏脱手落到地桌上guntang的茶水,四处飞溅,不慎溅到了他裸露的手背上,他痛得惊呼一声,拧紧了眉。 一切发生在瞬息之间,等魔神反应过来,冥夜已脸色煞白不住发着抖。他默了默,没想到冥夜这么抗拒他的碰触,不免感到烦躁,但他想起谛冕的话,又忍下不快,兀自拾起冥夜被烫得发红的手。 冰凉的体温缓解了那股钻心的灼疼,冥夜不明所以地看着他,听见他低声埋怨道:“怎么这么不小心,还痛么?” 冥夜当即神色怔忪,张了张口却不知道说什么,短促的嗯了一声。 魔神这是……吃错药了吗? 魔神将他转过身子,蹲在他面前,认真的用法力修复他烫伤的那块皮肤,末了还一本正经的吹了两口气。 话本上说吹一吹就不疼了。 冥夜始终没搞清楚状况,手指不自觉蜷了蜷,怨结之体的呼吸也是没有任何温度的,凉风落在手背上激起些许痒意。 他眼神惊疑不定的望着魔神,不知他为何突然这般温情了。 白皙漂亮的手恢复如初,魔神有些高兴,竟露出笑容抬眸向冥夜看来。 青年眼中的惧意和怀疑是那样深重,魔神心里不是滋味,后知后觉开始反省自己之前的行为。正如谛冕所言,对冥夜这种人来说,强迫就意味着伤害和侮辱,于是他脸上笑容淡了,很小心的把冥夜的两只手一起捏进手心里,搭在他膝上:“吾以后不那样对你了。” 冥夜一惊,蓦地红了眼圈。他其实是个很好哄的人,他从不指望魔神会意识到自己的做法对他造成了怎样的伤害,但他内心里却是渴望甚至是期盼,对方能尊重他的意愿,哪怕只是短短一瞬。 午夜梦回之时,若是未能及时清醒,他常会忘记横亘在他和魔神之间的矛盾与仇恨,单纯的捧着自己那颗千疮百孔的心,想让魔神心疼心疼他,别再这样让他难过让他痛苦。 他们之间的关系本就开始的不明不白。 所以醉酒那日他才会放下一切芥蒂,因为他以为那只是一场梦罢了,放纵自己在梦里为所欲为一次,醒来了忘掉就好。但没想到那不是梦,他所有不堪廉价的姿态在魔神面前暴露无遗,又在他心上添了一道新伤。 可现在魔神说他以后不那样对他了,为什么呢?他心想,魔神为什么无缘无故对他说这话,他不敢去猜对方是否悔过,于是他只能怀疑是不是魔神还想从他这里得到什么,见逼迫不行选择换个方法呢? “为什么呢?”他神色哀戚地问,魔神掌控了他的身体,践踏了他未来得及显露的真心,他还想要什么呢? 他几乎要落下泪来,魔神僵了一下,心口出那种细微的痒意又出现了,他有些无措的说:“哪有为什么,这样不好吗?” 冥夜自嘲的笑了笑,仰头眨了眨涩然的眼睛轻声说:“随你吧。” 魔神想玩什么就让他玩儿吧,他太累了,没心力对付了。 只是令他惊讶的是,当晚魔神只是亲了亲他的眉眼发顶,甚至在看出他的不愿后连唇也没有碰,搂着他安安静静睡了一夜。 他难得睡了个好觉,醒来时魔神已不在身侧,想起稷泽昨日说的玉虚灵池可助神魂恢复,便穿戴整齐,去了灵池。 玉倾宫中,不仅有洗髓泉,还有各种各样的灵池,功能不尽相同,有伤者可在请示过后自行使用。近来两界无冲突战事,几汪灵池都无人光临,而其中玉虚灵池是一直以来鲜有人往的。只因神魂受损之人大多撑不过返回神域,即使有也是严重到灵池之中的上清之气已无力修补。 冥夜还算幸运,侵入体内的魔气能被木神及时引出,才没有对神魂造成严重伤害。 他褪去外衫赤脚走下常年温热的池水中,闭目调息运转,因灵池不是私有,他并未铺开结界。而因吸取上清之气调息补魂不宜三心二意、魂游天外,他并没有注意到一个雪白身影立在不远处的阁台之上,眼神灼热的盯着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