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场梦

    小夜左文字今天晚上被自家宗三哥的梦话吵醒了。他面无表情的睁开眼睛，看向宗三。

    他皱着眉，在说什么…“魔王”　、“骗子”　之类的话。但是看起来醒是不会醒的。

    小夜左文字想要起身去巡个夜，说不定等他回来的时候宗三哥就已经不说梦话了。

    他悄无声息的在院子里逛了一圈，短刀的夜视能力非常好，让他第一时间看到了正坐在屋顶上的一个身影。

    是审神者大人。他脱下了那身红色的和服，身穿藏蓝色的浴衣，又披了一件白色的羽织，正在对着月亮喝酒。

    或许是被注视的太久，飞鸟察觉了这视线，笑着冲他摆了摆手，示意他过来。

    审神者大人，和白天不太一样。小夜左文字心想。他是一把擅长暗杀的刀，白天的飞鸟大人太耀眼了，虽然很有吸引力，但是让他有点不适应，然而如今的大人，让人觉得…很温和。

    想到这里，他已经接近了审神者，在他身边坐下了。

    飞鸟将杯中酒一饮而尽，微微笑了一下，一双灰蓝色的眼睛如同月光石，发散着柔和润华的光，“这么晚了还不睡吗？”

    小夜觉得自己不应该把宗三哥说梦话的事情告诉主人，万一让主人不高兴了就不好了，毕竟今天早晨宗三哥已经惹怒主人一次了，所以他沉默了一会儿，决定略过原因道出实情，“睡着了，又醒了过来，就睡不着了。”

    飞鸟的笑扩大了一点，他看了看搁置在一边的酒瓶，不无调侃的说道，“可惜短刀看起来都是小孩子，不能饮酒。不然我就可以让你陪我喝一杯，你就能睡过去了。”

    “我已经不是小孩子了。”小夜左文字的脸上出现了确与孩童不符的表情，飞鸟却装作没看到也没听到，他望向左文字一家的寝房，片刻后笑了出声，“他说梦话吵到你了？因为我成为了他的主人？”

    “宗三哥…睡眠质量一直不好，不是主人的原因。”小夜左文字也不知道这算是实话还是谎话，宗三哥的确睡眠质量一直不好，可是说梦话也的确是今天才有的……

    主人看着那个房间的方向，神色莫测，小夜左文字不明所以，只是觉得如果再让主人看下去，总觉得……

    “主人，您为什么…没有睡呢？”小夜左文字绞尽脑汁，终于想到一个问题可以问他，其实一开始他也想问来着，不过主人的问话使他忘记了。

    “啊……”飞鸟的目光从看着宗三左文字房间转向小夜，他沉默了一下，又倒了一杯酒给自己，只是拿在手里晃着，没有喝，半晌答话，“梦…的确挺可怕的，不是吗。”

    小夜左文字不懂，他从来不做梦。

    飞鸟看他一脸迷茫的样子，稍稍抿了一口酒，组织了一下语言，又道，“因为啊，只有从梦中醒过来了的人，才能称之为梦……倘若醒不过来的话，梦不就是现实了吗？”

    这句话说的有些抽象，小夜左文字依旧听不太明白，但是他直觉性的抓住了重点——“主人，我可以为你守夜，每天早晨都会叫醒你，所以不用担心会醒不过来。”

    飞鸟愣住了。他看着一脸认真的小夜左文字，忽然笑出了声，因为是夜里，所以声音压的极低，但是说不出的愉悦，“好啊，小夜，那从此以后就麻烦你了。”

    他看向了已经高悬在半空中的月亮，正要开口，就听到小夜的声音，“主人，跟白天不太一样。”

    “哦？是这样吗？”飞鸟被这孩子的直球惊讶到，他想了想，半是玩笑的开口，“啊…可能是因为，有些寂寞了吧。”

    本来的确是玩笑，可是真的说出口，反而感觉到了孤寂。

    ……原来，说出来就再也压抑不住了啊。

    他单手扶额，嘴角还是勾起的，却显得苦涩。而身上的落寞同浴衣一样，凝聚成了厚重的深蓝，将整个人都包围起来。

    然后，被一个小小的身体抱住了。小夜左文字的脸上依旧没有什么表情，看起来甚至有点冷漠，但是身体却很温暖。

    “……”小夜左文字像往常安慰宗三哥一样抱住了审神者大人。他身上有点冷，像是被冷风侵染了个彻底，小夜左文字抱住他，然后抬头，“主人，这样会好一点吗？”

    啊，被小孩子安慰了。飞鸟愣住了，他看着那双写满认真的眼睛，一时竟不知道如何开口，半天，只能“嗯”了一声。

    深呼吸之后，飞鸟恢复了原状，仿佛什么都没发生过一样，他单手把小夜左文字抱住，又站起身，抚了抚并没有褶皱的衣衫，笑了一下“走吧，夜已经很深了，再不睡觉要长不高了。”

    “主人，请放我下来，我自己可以走。”小夜左文字一本正经。

    “可是我不想一个人，我很寂寞啊小夜，所以让我抱一抱吧。”飞鸟说完这句话，小夜左文字一愣，就老老实实坐在飞鸟的臂弯上了，还用手揽住了他的脖子。

    “主人，这样会好一点吗？”

    “哦，好多了呢。谢谢小夜，好乖好乖。”

    以寂寞为名，小夜左文字躺到了审神者的床上，睡得很沉。

    果然，是小孩子啊。审神者看了他一眼，无声的笑了，又闭上了眼睛。

    一定，会做个好梦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