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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all相柳】魔尊九命叁

    

    载着玟小六与防风邶的马车并未在路上停留。

    其实防风邶倒不急于返回北境,急易出错,若不是昨夜那些突然长了脑子的伪君子们忽然杀了他一个回马枪,他也不会连夜离开黎州城,导致伤重。

    只压制体内的追魂钉,他也可以悠悠然的在路上行走,毕竟追魂钉追魂钉灵,越是动用灵力反而愈痛苦。

    追魂追魂,为的就是被追之人最好在痛不欲生之下束手就擒。

    换一个人,被这么恶毒的追踪法器所伤,自然都迫不及待逃到安全所在将其逼出,防风邶却相反,他没什么逃亡的仓皇,至于伤痛…于他而言不过是家常便饭罢了,和着毒血的酒尚有另一番清甜甘冽,他也善于欣赏。

    不过玟小六却比他这个当事人还急切,他似是觉出他其实正处于什么危险的境地里,很迫切想将他送回北境。

    还是防风邶再三劝阻,他才耐下性子愿意在泰安城停留一夜。

    “好歹让师傅换匹马,休息一晚”

    防风邶安抚着有些焦躁的玟小六,将酒杯斟满,推到他面前。

    玟小六跪坐在桌边,看着桌对面有些懒散依靠在围栏上的防风邶。烛光暖光,倒看不大出他苍白的脸色了,可玟小六知道,他不仅是因为喜欢这种姿态,更是因为无力作出些挺正的姿势。他的伤很重。

    他习医百载,望闻本就是他所长,不过先前未觉,加之防风邶掩盖的很好,才没有发现。如今知晓,一眼望去,处处皆是破绽。

    防风邶将酒盏推给他后就没再看他,目光落在台上的舞姬之上,脸上笑意吟吟。

    可那目光里没什么惊艳或欣赏之色,只是淡淡看着,像在看些什么稀松平常的物件一样。

    杯中酒液被防风邶一点一点啜饮干净,空杯被他回手放在桌上,探手去摸来酒壶低头之际,发现空杯杯底殷着一抹红。

    他转头看一旁的人,却发现那人低头喝着杯中酒,右手手指蜷着扣在杯侧,没有看舞姬的意思,也没有看他的意思。

    防风邶看着这个不过金丹期的修士,看起来虽然可能比他小个几百岁,但起码也得活了几百年吧,几百岁了还不懂人心险恶一说吗?尤其是这表面正直纯善实际上背地里污秽肮脏的修仙界,真会有人能暴露自己的秘密无缘无故去救助他人?

    防风邶是不信的。

    将酒杯斟满,防风邶无声嗤笑着一饮而尽。

    他倒愿意陪这人演下去,他也挺想看看,这人究竟只是真的蠢,见色起意。还是真的善,救弱扶人。还是一如那些所谓的‘正派人士’一样,道貌岸然心思诡谲。

    起码如今他又不吃亏。

    他的血于他而言,确实是大补。

    防风邶盘腿闭眼,默默消化刚刚喝下去的大补药。

    他没有运行灵力,免得牵动那根追魂钉泄露气息叫那帮狗东西又发现他的行踪,也免得遭那狗屁钉子的嗟磨。

    防风邶闭上眼后,玟小六抬起了头。台上舞姿婀娜的妖娆舞姬吸引不了他半分的目光,他下意识就去看身侧的男人。

    烛光映得防风邶精致艳丽到几乎生出攻击性的五官有些柔和了,不知是不是玟小六的错觉,他觉得防风邶的嘴角似乎噙着一抹柔和的笑意,也不知是不是因为他为他放血治伤的原因。

    玟小六低下头将防风邶倒给他的最后一点酒默默喝尽,心里隐约生出了一丝甜滋味来。

    与人为善能叫玟小六得来幸福感,而能帮得上自己欣赏的美人,那自然是更叫人欣悦的了。

    捧着空了的酒盏,玟小六想着防风邶有些出神,最后吃吃笑了。

    这一幕又叫睁开眼的防风邶尽数收入眼中。

    他刚刚察觉到了有目光在他身上流连,但却没有睁开眼打断对方,他就是心知肚明的纵容,只有无限度的纵容与无视,才能让对方更快的将真实的自我袒露出来。

    防风邶很擅于使用这种手段。

    他看着玟小六,露出一丝玩味的笑,接着转过头,又看台上的舞姬去了。

    两人喝酒喝到半夜,喝到尽兴时玟小六还跳起来唱了几句山歌,最后醉意上头,伏在案上就睡去了。

    防风邶则又要了一壶酒,一边自斟自饮,一边打量着睡得憨甜的玟小六,想着若是他一口吞了他,或许也不用回辰荣了,他现在就能立时杀那些狗东西一个回马枪,让他们尽数陨落于此。

    可想想这人先前无条件的信任,以及毫不犹豫暴露自身滴进他口中的鲜血,防风邶又觉得如此杀了他,不大合适。

    他从来也不是个恩将仇报的性格。

    罢了。

    防风邶将壶中剩余的酒喝尽后,站起身,绕到另一侧将玟小六拦腰抱起。

    姑且留他一命,在他未发现他有什么恶意前,他还是先与他同行吧。

    玟小六第二日醒来时已是晌午,防风邶正坐在桌边喝茶。

    “醒了?”

    玟小六先看了看自己,发现在床上,便猜出昨夜应是防风邶将他带回来的,一时有些懊恼。

    明知防风邶是伤员,他没想着照看对方也就算了,居然喝酒上头忘了度还要防风邶来照看他,实在不应该。

    掀开被子下床,玟小六走到桌边冲着防风邶抱拳,颇为不好意思道

    “邶,真是抱歉,昨夜我……”

    防风邶轻笑着歪头看他,同时手中递过一个油纸包。

    “昨夜怎么?”

    玟小六挠了挠头,一手接过防风邶递过的东西,有些羞赧的坐在防风邶身旁,低声呢喃了句

    “没什么……”

    防风邶也不追问,只反手掀开桌上另一只茶杯,为玟小六也倒了一杯茶,同时点了点刚刚递给对方的那个油纸包。

    “泰安城中有名的茶饼,甚至有人赋诗赞其‘小饼如嚼月,中有酥和饴’。我可是一大早就去排队才买回来的,你不赶快尝尝?

    这茶饼要配茶,喏,我这刚刚沏好的峰山云雾,正配这泰安的茶饼,相辅相成,增色添香”

    防风邶言笑盈盈,将斟了七分满的茶杯拈起,敛袖举到玟小六面前,挑眉示意

    “快些”

    玟小六刚刚扒开包茶饼的油纸,此时才咬上一口,又被眼前鲜明的美色晃花了眼,手忙脚乱将茶杯接好,嘴里却还叼着一块茶饼。

    防风邶摇头轻笑,拿起自己的茶杯继续品自己的茶了。

    玟小六拿下口中叼着的茶饼,又轻抿了一口茶,茶饼皮脆馅酥甜入心脾,而云雾茶的清新正好与其中和,两者的味道相辅相成交缠融合,一时间只觉得嘴里不仅含进了人间的烟火气,也吞进了一抹云巅的甘冽与鲜凉。

    玟小六的眼睛都不由得一亮,随后转过头去对着防风邶连连点头,好像发现了一大簇松果的松鼠。

    亮晶晶的瞳仁满是愉悦的望着防风邶,好像一时间满心满眼都是他。

    防风邶被他看的举起茶杯的手僵了一僵,随后面上懒散的笑意淡去了些,一口喝干杯中茶后,他没有看玟小六,只是把玩着空杯,浅笑催促

    “快点吃,吃完要赶路了,你不是还要尽早送我回北境吗?”

    “噢噢”

    玟小六连连点头,连咬了两大口茶饼,傻呵呵的笑道

    “好的”

    不过吃到一半,没被茶饼堵住嘴的玟小六还是又开口找话了。

    “邶,你不是掉了荷包,哪来的钱买茶饼啊?”

    防风邶懒洋洋歪在椅子里,撩眼暼了一下他,接着才道

    “拿了你的荷包”

    玟小六哽住,用沾了饼渣的手下意识摸向腰间,只摸了个空。

    接着一个绣花的钱袋被丢在桌上,落地时没一点声响。

    “用光了”

    接着防风邶的声音颇有些幸灾乐祸的悠悠传来,为那只瘪瘪的钱袋解释道。

    玟小六含泪掏乾坤袋,并表示幸好他出来前他哥给他备了小金库,否则就要他与邶一起蹭吃蹭喝蹭马车去北境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