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Chapter21起火

    

Chapter 21 起火



    哲川是讨厌看电视的,记忆里八点档的都在上演爱恨离别的剧情,无论遭遇什么样的痛苦,疾病、车祸、灾难,人们都能在最后获得圆满,找到各自的幸福。

    哲川是不相信的,他在苦难的情节里走来,获得到的经验是人生就是沙漏,你遇到的所有人所有事最后都在时间的缝隙里流走。

    正如当年那个朝他挥手的男人,稀疏平常的关心却让他的内心充盈,某个瞬间他觉得自己快接近这所谓的幸福,四周暗下,聚光灯打到他的身上,陌生的同学成为他幸福剧场的观众。

    然而这却不是结局,只是为了符合情节迭起的一个情绪高潮,终篇的交响乐响起,哲川走近命运的谷底。

    “我带你回乡下一趟。”哲川的爸爸说。

    “回乡下干嘛?”

    “可能要呆几天,正好明天周末,我帮你请了一天假,周一应该能回来。”

    “回乡下干嘛?”哲川有点急了。

    哲川父亲顿了顿,吸了口烟,说:“上车再说。”

    哲川注意到父亲的眼睛里满是血丝,黝黑的手上布满皱纹,指甲缝里有些未清理干净的灰土。

    “你奶奶去世了。”人生的巨变和发动机的声音同时响起。

    因为哲川爷爷的祭日快到了,奶奶提前了两三天回了乡下做准备,前日夜里同爷爷的姑嫂们在正堂烧了些纸,炉火烧得正旺,奶奶往里面扔去金银箔叠成的元宝,火苗一窜一窜的往上升,间或发出幽蓝的光。奶奶一边抹着眼泪一边絮絮叨叨的说这下够你买烟吃的了吧。

    人都老了,经不起大悲,夜风又萧瑟,众人担心奶奶身体扛不住,三言两语的相劝,好说歹说把奶奶劝回屋睡觉。望着呼呼直响的炉子,姑嫂众人虽然面上不显,想起当年和哲老头吃大锅饭的日子,心下也是一声叹息。看着炉子中的纸烧的差不多了,有人说散了吧,于是大家都拍拍手起身走了。

    前一段时间乡里接到通知,说今年华南入汛偏早,上面要下面各地级乡村做好防护,于是乡里给每户发了十几个蛇皮袋,千叮咛万嘱咐说多做点沙袋放门口。彼时地球的另一侧,南太平洋上有一阵热带扰动,形成的季风低压正在急速南下,这夜里刮起了一道道风,重新燃起炉子里未烧尽的烟火,零星火花随着风旋转而起,飘向空中,最终落到了屋门旁一堆的蛇皮袋上。

    晚11点23分,A市XX县消防救援大队接到报警称,XX村一民房发生火灾,火势十分猛烈请求救援。救援队到达现场时,火势十分猛烈,发出巨大的劈劈啪啪响声,火焰向上窜出有五六米高。

    围观的群众对消防员喊着说:“里面有人!”

    指挥官赶紧指挥两三个消防员带着钢瓶冲进去,人是房间里发现的,房檐上的木头掉下来拦住了门口的出路,屋内浓烟弥漫,消防员借助全面罩呼吸,最多也只能撑三十分钟,最后十分钟里,消防员终于破入了房内。

    另一边,灭火小组分别从东、北两侧,各出一把水枪对火势进行打压,经过半个多小时的紧急扑救,民房明火被全部扑灭。为防止死灰复燃,消防员还在现场进行翻扒清理,防止遗留火灾隐患。哲川父亲赶到村里时,老屋烧的只剩下架子,消防员正在上面翻翻扒扒。

    一位消防员过来拉了他,说:“去那边确认下是否亲属吧。”

    “哦哦,好、好,人、怎么样了?”现实到底有多难接受,即使面前的房子烧成废墟,即使消防员面色尴尬,语气沉重,内心却还是在祈祷,向外发出这希望呼喊。

    消防员拿着确认书给哲川父亲签字的时候说,“基本上已经确定是一氧化碳中毒身亡,可能是屋内堆积的蛇皮袋,聚丙烯不仅高度易燃,而且燃烧的时候没什么烟,房子又老,一点就着。”

    都说天灾难躲,人祸难防,但这样突然的灾难就好像击穿情绪的闪电,带来难以言喻的心痛。它成为落在我们命运上的一粒沙,变成漫长细碎的重压。

    这是一个阴天,灰扑扑的,空气潮湿,路上泥泞,按照习俗,哲川作为长孙要戴孝抱遗像,哲川父亲考虑到高三课业压力重,直到奶奶出殡前一天才把哲川接回去。乡间的小路坑坑洼洼,远处云迷雾锁,每走一步泥泞便溅上脚后跟,一行二三十人的队伍,哲川和父亲走在最前端。

    回到城里的房子已经是三天后了,冰箱里还有奶奶刚腌好的辣椒酱,哲川父亲打开了一罐,拌进面条里,问哲川:“还有两个多月就考试了,我那边忙不开,你先住到学校去?”

    “不用,我自己可以。”

    “行,我多给你点生活费,你在外面买点好的吃。等考完了回我那。”

    哲川沉默。

    哲川父亲想了想,“听你奶奶说,你跟对面的一个女孩玩挺好,我去跟他家大人说说,看看能不能加副碗筷。”

    “她自己都经常来我们家吃饭。”哲川想起林风,不知道这几天她在哪里吃饭。

    父亲把拌好的面条递给了哲川,说“正好,你们凑一起在学校吃,还能有个伴。”

    哲川接过面条,没有应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