爱护小狗人人有责
姬考第一次见到崇应彪依旧是在朝歌一中。 他当时刚上大学，从西岐来到朝歌后第一件事就是去看望多年前便已经在这座城市生活的弟弟。 那会儿是大课间，姬考本来是要进去的，姬发说学校管得严，直接隔着栅栏说话效果也一样。他便早早地拿着买好的水果牛奶，家里让带过来的馍和一堆零嘴，站在事先和姬发说好的位置等待，透过绿植的空隙，他正前方就是一块宣告栏，上面贴着朝歌一中的优秀学员。 排头那位是个长相明明有些青涩却硬生生带着一股子丧劲儿的男生，垂眉吊眼，没什么表情却能像是有人欠了他八百万似的，光用眼神就能藐视全世界。 姬考看到照片下面标了名字，崇应彪，在下一行就是他市里的排名，第一。后面那个人就是姬发，市排名第三。他还挺惊讶的，姬发在西岐的时候成绩就好，来朝歌之后更为努力，考到市里第一第二是常有的事，难得看到他考个第三。 倒不是说不允许姬发掉名次，家里没这种规矩，姬考只希望姬发身体健康，在朝歌生活能开开心心就好。他就是觉得这个男生很优秀，一定是个刻苦又有天分的孩子，毕竟能在朝歌考到市里第一，并不是什么容易的事。 姬发来得很快，远远地就喊了一声哥哥，乐呵呵地冲过来看他拿的东西，两人不像许久未见，熟稔得仿佛是昨天还在一块玩闹。两人聊着，姬考问起了崇应彪，姬发那时候还没和崇应彪在一个班里，他班上多是西岐一起来的学生还有些朝歌本地人。 “我记得他是北崇来的，在另一个班，”姬发噘着嘴想了一下，“没怎么和他说过话，看着挺拽的，据说脾气不太好。” “牛倒是挺牛的，之前还被我压一头，没出两个月就又超上来了，哼，下次我一定超回来。” 姬考隔着栅栏看着姬发笑，听他讲学校里的事，大课间时间紧，没聊上几句，姬发便要走了。姬考只来得及叮嘱他要照顾好自己，无论有没有事都可以和他多说说话，便看着人拿着东西飞奔离开。 沿着围墙往停车的方位走，姬考原以为那一天不会再发生什么特别的事了，但他却看见了崇应彪。 刚见过照片的人突然以立体的形象出现，姬考愣了一下，没再移开步子。 男生在靠近围栏的地方半蹲着，神情和宣告栏照片没半点差别，手里似乎拿了个小铁碗，支在草堆前。 姬考下细一看，原来是两只奶狗。他拿着碗把狗逗出来，拆开一盒舒化奶倒进去，盯着两只狗扒拉在碗沿上嘬奶，一只吃急了还张嘴咬了对面那只一口，被崇应彪拿指尖推到一边，依稀能听见他训狗：“能不能好好吃了，欠收拾啊？” 两只奶狗嘬得很快，没一会儿就喝完了一盒的量，崇应彪又接着倒第二盒，姬考看着一只瘦到几乎快要皮包骨，但垂坠的rufang看着还算饱涨的黄狗从栅栏缝里钻了进去，而后舔了舔崇应彪的手。 崇应彪偏过脸，抬手在黄狗的头顶摸了两把，另一只手从兜里拿了个罐头出来。 他不知道看崇应彪喂了多久的狗，直到人离开，他才反应过来。走上去看了眼趴在黄狗怀里的奶狗，一黑一黄长得油光水滑的，睁着眼睛打量他，姬考也伸手去逗，把黄色那只吓得往黄狗腿下钻，黑色那只倒是胆子大些，昂着头过来嗅他的味道。 姬考看得出来，如果没有崇应彪的照顾，以黄狗的身体顶多只能养得活一只，另一只不是被遗弃就是会因为抢不到奶而饿死。 不像是脾气不好的人啊。 他这个疑问持续了很久，即使周末那天见到崇应彪揍人，他也依旧这么认为。 姬考本来是要来多看看姬发的，但因为他的课也多，总是找不到合适的时机，干脆趁周末把人接了出来，周天才把人送回去。离开的路上，他又看到了崇应彪，或者说，是他专门去那儿，想看看能不能找到他。 一去还真撞见了他，但不止有他，似乎还起了争执。崇应彪把学校保安手里的杆子夺了过来，狠狠抽了那人几下，声音嘶哑地喊道：“滚！我cao你大爷的，畜生不如的死老头，赶紧滚，别逼我把你打进医院！” 保安一边落荒而逃一边让他报班级姓名，姿态狼狈，他回头大喊：“高一四班崇应彪！你有种就去教务处试试，看能不能把老子开除了！” 姬考听出来他的声音在发抖，但或许不是害怕，因为姬考已经看到了他眼底蓄起的眼泪。 崇应彪缓缓蹲下去，伸出手指戳着地上软趴趴的物体，“平时不是很能跑很能跳么，怎么这次没跑得远远的……” 他这才发现，地上的是那只嗅过他手的黑狗，此刻蜷缩在小小的血泊里，动也不动。姬考忍不住走了过去，哑声问：“它，怎么了？” 崇应彪偏头一看，发现是个带着口罩的陌生人，又木然地收回目光，“被打死了。” “保安要把它们赶走，它妈只来得及叼走一个。” 所以留下来这个被打死了。 “是不是我就不该喂你们啊，”崇应彪手掌抚过小黑狗的身体，小声地问它，“不喂你们肯定早走了，也不至于在这儿挨打，是不是因为我把你们喂得不怕人了？” “我都忘记和你们说了，我也不是什么好人，很多人都是坏东西，不然怎么会……” 他说着说着没了声音，姬考隔了围栏，看见大颗泪水从他眼中滴落，落在小黑狗的毛发里。 男生抖着身子，一声不吭地直掉眼泪，姬考看得鼻头一酸，蹲下来问，“要不，你把它给我吧。” “我会好好安葬它。” 崇应彪回头，深深地看了姬考一眼，而后继续看着小黑狗，“我不能给你，因为它不是我的狗。” “它会来叼走它的。” 这只狗的归处并不会由人来掌控。 姬考一瞬间便理解了崇应彪的意思，张了张嘴，却没再说什么。再度隔着围栏和绿植看了眼里面的男生，他已经没哭了，就是还有点抽噎，看得出是极力忍着的，不然抖得更厉害。他知道自己该离开了，站起身，姬考搁下手中的东西便悄无声息地离开了朝歌一中。 崇应彪感觉到他的离去，但并没回头看，直到最后离开，才无意间看到了摆在石台上的透明塑料袋。 上面贴了便签。 “舒化奶给小狗，高钙奶给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