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3挑灯夜谋/风筝贼骨/兵不血刃/落到教坊的真相（剧情）

    “交易？”商丘明澜吐出这两个字的方式像是吐出什么脏东西似的，随即流波一笑：“北泽有什么交易能逃过你的耳目？就算你未参与其中，也定然是冷眼旁观她爹去送死的，看小娘子今晚那模样，想必是对真相还一无所知，徒有恨意，却连这抹恨意该冲向谁都不知道。”

    商丘明渊将视线投向他的胞弟，一线月华勾勒着他玩世不恭的笑容，平和的言辞却像锋利的刀子一样向他袭来：“不管怎么说，你既然默许了某同小娘子有夫妻之实，就代表你已经陷入了困境，或是你心生情爱，难以自持，或是你在南诏的交易出了问题，难以解决，而交易失败的代价就是失去她，所以你才想着把她交付给某吧。”

    明澜仍然厌恶‘交易’这神圣的两个字，但见识过八年前那场神殿夺权争斗之后，曾经那种不屑于世故的天真与洒脱，永远地从他身上消失了。

    只不过，算不上交付，他只是暂时让他的胞弟把他的珍宝偷走而已。

    旧日的时光像烛火一样照亮他的眼眸。

    是的，除了他，没人知道明澜这样一个旁人眼里的浪荡子还生了一副绝佳的贼骨。

    从小到大，族人的关注、期许都倾注在传承秘术的长子身上，并不理会那个普通幼子的祈求，也听不见他的哭喊，这份忽视，让明澜在每一个孤寂的夜晚，总忍不住悄悄地爬上屋顶，想偷偷听一听父亲母亲与族人们整日里在谈论些什么。起先，他只想从那些他听不懂的谈话里捉一捉他的名字，等他能听懂了，他就踩踏着满是杂草和枯叶的屋顶，挑开了长子的房瓦，窃仿长子的一言一行、一举一动。他就这样一直像个自由自在的风筝般在墙瓦之上飞了十几年，直到八年前才降落在了对此一无所知的长子面前，用他那双如影妙手将长子犯下的罪孽无声无息地偷走了。

    从明澜替他背了弑亲的罪名之后，这样一只落了地的风筝就再也飞不上天了。

    他确信明澜有本事从那位左丞的手底下将她偷走，就像当年，从耳聪目明的神使们眼皮底下偷走那具腐尸一样。

    “这场出了问题的交易也不是没有解决的办法。”凉风拂过桌上的烛台，商丘明渊敛下眼皮，遮住了眼底的鬼魅。

    “虽然北泽那位安下的兵部尚书和刑部尚书这两枚棋子都被拔除了，但南景帝已时日不多，有意让嫡皇子在军中树立威望，以防有异心的皇子趁其根基不稳，拉拢权臣，发动宫变，如此一来，势要削弱左丞的权柄。这左丞在南诏皇庭里一无家族依靠，二无子嗣传承，又行事嚣张得罪了颇多京中的世家子弟，削他的权就等于在削他的命。我们或可借此机会暗地把他招揽到麾下，或可利用他的一腔真情，让他自上绝路，无论哪一种，都能让南诏的国力备受重创。”

    北泽那位野心勃勃的王子尚未成为王储时，就已经密谋在南诏布局，试图以一个兵不血刃的方式瓦解南诏的政体，从而一举吞并。他的计划很成功，因为，在南诏，大大小小的官职都要分个左右两官，用以互相牵制，这也让‘内耗’变得有机可乘：

    任何一道政策，都得先分几个政派在朝堂上争个一年半载，而那些对南诏有利的政令在北泽棋子的cao纵下，要不就是还未成形就已被扼杀，要不就在执行时做些手脚，让下头的左右两官或是为了立功，互相给对方使绊子，从而拖延了政令实施，或是为了捞油水，合起伙来蒙骗百姓，让一道利国利民的政令成为搜刮民脂民膏的利器。

    如今南诏这艘大船，看似坚不可摧，但在他们悄无声息的腐蚀下，到处生着蛀虫，南景帝无疑是在用百姓的血rou，甚至妓女的血rou添补着这些窟窿，但是又能撑得了多久呢？

    那位北泽王子，如今的王储殿下，这样一个不沾血腥，却是满手血腥的人，即便不是友方，他也不会轻易得罪，更何况，他们还是同一条船上的人。

    左丞，这个拔掉了他一枚棋子的变数，要么，就代替刑部尚书成为他们新的血rou棋子，要么，就是下一个带着情骨入土的兵部尚书。

    “在他这个位置上的人还有真情？”商丘明澜对这些政斗权谋一知半解，却是敏锐地捕捉到了跟这些诡谋格格不入的两个字——真情。

    “怪我之前疏忽，那时探得的消息是左丞私下向南景帝提议赦免叛国罪臣族里女眷的死罪，转而流放为奴，理由是震慑边关守将的同时又彰显天家仁慈，我只当他是痛恨叛国之徒，想要借此折磨这些女眷泄愤。”

    “如今细想，镇守边关的几员大将同这位左丞一起挨过北泽人的刀剑，痛饮过北泽人的鲜血，生死过命的交情，说是异姓兄弟也不为过了，他只要说句宽慰的好话，这批女眷若能活着抵达边疆，生活虽然不如京中锦衣玉食，却也不会被苛待了去。”

    “男子在女子身上一掷千金不足为奇，兴致高涨时也会爱屋及乌，但付出的每一份好，都不过想受惠之人拿出些别的什么东西来报答他才好。但这左丞可是把这件事情瞒得死死的，半点都没让雪儿知晓，连我一开始也没能判断出他的真实意图。”

    商丘明澜想起昨夜太常寺卿府上的刺杀，看这小娘子也是毫不知情的模样，挑了挑浓长的双眉，似笑非笑：“这么说，这位左丞，考虑得这么周全，却没有告诉她，是怕她心中为此有了负担？”

    商丘明渊顿声片刻，如常道：“嗯，倒是叫我歪打正着，把人都要来了教坊司，坏了他的好事。”

    商丘明澜嗤笑一声：“还歪打正着？那些女眷若是知晓了真相，可得天天扎你的小人，咒死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