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取笑她这么大了还粘人,可现在她一动不动,浑身僵硬。她总说她们两个是她的希望,现在希望还在,希望却没有了。这场暴雨让她们本来就不完整的家支离破碎,她们就如同飞蓬,被风一吹,四下飘零,没有根系,没有方向。镇长到了医院一趟,对她们一番慰问,并安排她们祖孙三人先住在镇上的招待所里,而葬礼就在镇上的灵堂办了。丧乐还在继续,天更阴了。祭祀用的纸房子里放着刘敏英的黑白照,五官端正,面容清丽,在纺织厂的一众中年女工里算是长得较为出彩的,也因为如此,早些年寡居独自带着一老两小的她惹来了镇上很多的流言蜚语,也有不少男人登门求娶,王淑珍也劝她改醮,可她一直没答应。她的丈夫是因为酗酒出了意外死的,生前好吃懒做,没钱喝酒了就朝她伸手要钱,三不五时就要对她大打出手,两个孩子没少受到影响,她是怕了男人了,也担心再找的男人对两个孩子不好,毕竟是女孩,镇上的风言风语就能把她们脆弱的脊柱吹弯。她就咬着牙含辛茹苦地把两个孩子拉扯大,两个孩子也很体贴懂事,本以为以后的日子会越过越好,讵料一场天灾轻易地夺走了她的生命。夜色降临,一场雨淅淅沥沥地下了下来,参加葬礼的人留下了几颗不知是真心还是假意的眼泪后接连离去,只剩下门廊上的冥灯还亮着,在夜风中摇摇晃晃,不知摆渡着谁的魂魄。灵堂前放着一樽棺材,早上曾希和曾望帮刘敏英擦净了身子,换了套新衣服,亲手将她抱进了棺材,阖上了棺材板。守灵的时候,曾望盯着那栋纸糊的房子看了许久,刘叔说那是出殡那天要烧给mama的,她觉得有些讽刺,生前没能住上好房子,却指望死后能住得好一些。曾希和曾望围着一盆火坐着,曾希一边低声啜泣着,一边拨拉着火盆里的香纸,曾望瞄到她丧衣底下露出来的一截小臂上有一道细长的伤口,不仔细看还发现不了。曾望拉过曾希的手,问她:“手怎么伤了?”曾望拉下袖子收回手,避开她的眼睛,轻摇了下脑袋,声音像是吞了一把沙粒般粗嘎:“不小心划到的,没事。”曾希又往火盆里扔了香纸,火舌蹿了蹿,曾望在这时开口道:“姐,我和你商量个事。”“什么?”曾望看着蹿越的火苗,眼底却没有温度,“我想辍学。”曾希惊得止住了哭声,肿得核桃似的双眼不可思议地看着她:“那怎么行?”“我想过了,我已经满十六岁了,可以出去打工赚钱。”曾希明白她心里所想,家里摊上这档子事,以后的日子肯定更加倥偬,两人的学业还能不能继续成了首要问题,她这是想成全自己。“不行。”曾希的态度难得坚决,“真要辍学,那也应该是我,你那么聪明,一定能考上个好大学。”“大学啊。”曾望眨眨眼,“还要两年,上了大学还是要学费,奶奶身体又不好……”曾希也有些茫然,总觉得前头都是瘴雾看不到去时路,但还是轻道:“你别想太多了,好好读书,剩下的……我会想办法的。”曾望复又盯着那栋纸房子,沉着声音问道:“姐,贫穷是罪过吗?”曾希突然想起以前,父亲刚去世的那几年,曾望还小,家里的生活很拮据,mama一人在镇上的工厂里,每天做十几个小时的活儿就为了多挣点钱补贴家用。她记得有一次,曾望见着别的小朋友吃青枣,她嘴馋,回家就央求mama给她买,那时青枣刚上市,价钱贵得很,mama不舍得花这个钱,就拿了一根花绳在手上快速地勾拉翻转了几下,变出了两个‘枣子’。“两个青枣,小希一个,小望一个。”mama当时笑着对她们说。她们很快就被mama的‘戏法’吸引了注意力,拉着mama非要学怎么变青枣。那个时候,其实还是快乐的。良久,曾希从回忆里抽身,低声回答道:“不是。”曾望抿直了嘴不甘地发问:“那为什么,我们要因此受到惩罚?”☆、第二章第二章葬礼过后,曾希,曾望和王淑珍三人一起被安排住进了招待所,经此变故,祖孙三人都是身心俱疲,尤其是王淑珍,老人家身体本就不好,巨大的悲恸更是让她耗尽了心力,葬礼还未结束她就晕厥了过去。她们留在镇上照顾王淑珍并处理了一些后事,等两人出发前往庆城时已经是一周之后了。曾希和曾望所在的学校在相反的方向,从车站出来,曾希拉住曾望的手再次告诫她:“小望,你别想那么多,其它事我会想办法的,你只要安心学习就好,知道吗?”曾望垂首沉默良久才微微点了下头:“嗯。”曾希这才松口气。她的担心不是没有道理的,也许是家庭原因,曾望比之于同龄人更加成熟,她向来有主见,有时候她这个jiejie拿不定的主意她都能果断地做出选择,这种决断的性格也不知是好是坏。曾希上前抱了抱曾望,轻声道:“会好的,肯定会好的。”曾望回抱了下她,她对曾希说的话毫不质疑,因为现在这样还能再怎么坏呢?两人车站分别后,曾希搭了前往大学城的公交车,她直接坐到了最后排的靠窗座位上,外面还在下雨,豆大的雨珠敲打在窗玻璃上发出乱奏声,她浑身一阵发冷,仿佛再次回到了那个阴冷逼仄的灵堂,mama的棺材就摆放在身边。“你没事吧?”边上有人出声,曾希这才回过神来,扭头对上一个男生的双眼,他的目光落在了她的脸颊上,曾希忙回头胡乱地擦了擦脸,摸到了一手的湿意。“没事。”她说。男生收回目光,倚靠在椅背上,从书包里掏出耳机插/进手机里,刚把一边耳机塞进耳朵里,余光看到身边的女孩正看着他。他手上动作一顿,试探地问了句:“想听歌吗?”照往常,以曾希这种警惕的性格,对于陌生人她从来是不肯轻信和亲近的,可当下窗外淅沥杂乱的雨声敲得她心烦意乱,她极其渴望有什么东西能够转移她的注意力,于是她回视着那男生,反常地回答道:“好。”男生似乎有些意外,但很快就把另一边耳机递给了她。“谢谢。”曾希把耳机塞进耳朵里,入耳的就是一阵吉他声,接着就是一个沙哑的男声在低声吟唱,节奏和歌词都很简单,听着却隽永深刻。曾希虽然对音乐了解得不多,也能听出这是一首民谣。“生活是一条颠簸的小船,永远到不了命运的彼岸……”简单的歌词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