相思通心意10-而生（上）
“远方求同渡，向死而后生” 这是小夭的棋局，四海八荒都是小夭的棋盘。她花了几十年，终于暗中组织好了一切，她让帝王相信自己是帝王，让将军相信自己是将军，让谋士相信自己是谋士。她做到了，不仅是因为她自己机缘巧合，走过了一世又一世，也是因为她的爱人肯豁出一切帮她。 共工的身体不断恶化，他时常拉着小夭的手，说想放她飞翔，飞往中原，飞往轩辕，或者干脆整个大荒，任她选。他说，如果你是我的儿子就好了，我肯定放心你跟着我打仗到最后，可深山里的这几十年太苦，你是我女儿，我舍不得。 小夭真的被黑帝困的死死的时候，毛球来接她了。这个鸟天生对她没有好感，但是一次又一次带她飞遍四海八荒，有时人和人的命运就是这么神奇，一开始就有好感的人，不见得能走到最后。 比如她和涂山璟。 再次见到涂山璟的时候，是个八月深秋，不是月圆。 “月姬将军，真的是好多年没见了，我时常在脑海里想象，你变成了什么样子，但是今日相见，你还是那个你。”涂山璟坐在亭子里，淡淡的说。 “可你好像有些变了。” “我一直都是一个很自信的人，从小到大皆是如此，我没有一件事是做的不如人的，除非这个地方是我哥哥擅长的，那么我不会与他争。我一直以为自己可以看破人心，所有遇见过的人，他们的过往，现状，未来既定的命运，都在我的识海里，我知道遇见这个人，我好像可以看破他的生生世世，可我唯独看不破你。” “怎么说？”小夭自己动手，给自己倒了一杯茶。 “那年阻拦涂山篌的人是你。” “是我。” “你人在共工军，竟也能知道涂山的私事？” “没有不透风的墙，你看那棵树，树欲静而风不止。” “你是说，你透过树，看到了风？” “不只是风，是好多人的一生。” “我有猜过，当年就是你让防风邶组局中原的同盟。” “是我。” “有谁会给自己选一条死路，我始终不愿相信。” “因为你只能看到死路。” “那你呢？” “我能看到归途。” “这些年，无论我如何统筹规划，我总能感觉有一个看不见的影子，一只看不见的手，在我的背后。是你吗？” “是我。” “你在和自己下棋吗？” “我从不会下棋，一窍不通。“ ”那你的目的是什么？” “我的目的是带你走。” ———————————————— 小夭来之前，细心和防风邶讨教了，怎么和涂山璟说话才比较有说服力，才能有可能影响到这个智多近妖的男人。 防风邶一开始不愿多说，他说：“你自己喜欢了那么多辈子的男人，怎么说话，还来问我。” “胡说！我就是因为发现不了解他，我才意识到我更喜欢你，我了解你！我最了解你！” “你不是了解我，你是祸害我！”相柳不满的说道。“你自己不愿意跟涂山璟博弈，你就把我丢给他。” “事实证明我一直自诩的聪明，在我家相柳大人的面前，不堪一击。求求你了，教我点吧。”小夭抱着相柳的胳膊摇摇晃晃。 九命相柳，一生要强，但是次次为小夭的撒娇而折腰。 最后相柳告诉他的绝招就是，跟高度自信的人说话， 一，装深沉。话一定要少，最好每句话要带有比喻，让人浮想连篇。 二，不要说内容，你说什么内容他们都不满意，你要说轮廓，让他们自己把内容填进去，这样他们就会以为你和他们一样聪明，甚至比他们还聪明。你早就想到这一步了，而他才是那个恍然大悟的人。 三，要善用“你我他”，这三个词用好了，就能把许多聪明的人带沟里去，“我”和“他”的目的最终还是“你”，要让智者善于反思自己，他们就会失去心力揣测别人。 最后… “慢点，哥，我写的没那么快，你等会儿。” 最后，先肯定再否定。肯定他对你所有的猜测，让他志得意满，再在关键时刻，给予否定，让他自尊心受挫。这样你接下来说什么，他都会信。 “相柳大人，所以你这些年就是这么把他拿捏的死死的。” “我只是话少，但我不是不会说话。好了，我教完，你说话算数吗？” “算！算！今晚换我动！”小夭心满意足。 —————————————————————————————————— 回到涂山璟 “涂山璟，我曾经有一个朋友，给我讲过一个九尾狐的故事。他飞升成神，又一次次的降格为凡人，甚至最后连投胎都投不成了。这个故事你听过吗？” 涂山璟的心头一颤。 “你继任涂山族长的那一天，我悄悄的去看了一眼，九尾狐祥云真美，这一幕肯定入了大荒不少女子的梦，不知道可曾也入过你自己的梦？” 涂山璟放在桌下的手，隐隐握成了拳。 “你不用再去猜我是谁了，我告诉你。” 涂山璟缓缓的深呼吸，仿佛他多年来等待的就是这一刻。 “我们在很多世，都结了婚。” “结婚？”璟错愕。 “对。但你此生的使命应该是站在颛顼的身侧，统一四海八荒，为万民图生计，为百世开太平，直至功德圆满。九尾狐是这么跟你说的吗？” “你到底是谁？你怎么会知道我梦里的内容？” 小夭要怎么说呢？难道告诉他，上次相柳去海里给你捕引渡鱼的时候，一不小心，被剧透了？ “你无需在意我是谁，我只是来告诉你，无论你是解不开兄弟的仇恨，还是执意与我结婚归隐，这两种选择，都会背离你天神的意志。你是一个，背叛了自己很多世的人。” “如果我硬要问呢？你，是，谁！”涂山璟皱紧了眉头，他这辈子从未陷入过如此被动的地步，就好像，一局棋，从一开始，对方的子就已经布好了，自己往哪里走，都是自投罗网。 “我是，来给你指路的人。” “……” “接下来我说的话你记好，摆在你面前的有两条路，一个是你继续执迷不悟，自己蒙蔽自己的眼睛，这样你就没有来生了。曾经骄傲的九尾狐，彻底陨落了。第二条路，你天生就长着一副能够看破时间的眼睛，有一颗树，上面唯一书写的就是时间，你无需舍弃你的七情六欲，你依然可以坐在那个位置。你会成就你想成就的事，拯救你想拯救的人。那是一条孤寂的道路，但是谁又能说，你降格在人世间的每一天，不是孤独的呢？” 小夭那天就说这些了，她深刻贯彻了相柳大人的三字箴言。懂自懂。 她事后向相柳求证了，是不是说了这些就足够，万一涂山璟对她说的那些玄而又玄的东西听不懂，岂不是白说了。 相柳说，不会，你说的东西本就不是说给他听的，你是说给他的天神听的，他只要听进去了，记住了，他的天神自然会做出决定。 小夭的时日无多了，她最近经常会给相柳写信，但不是寄出去的那种信。她一想到自己走了，相柳还要一个人在这里呆很久，从大荒的统一，孤寂的呆到涂山璟历劫。她就觉得舍不得。明明要走的人是她，可舍不得的人也是她。 但是有时候她的心一横，又觉得那么多世，相柳走的时候也挺决绝的，男人和女人的思维不一样，神族和妖族的思维也不同。不能以己度人，说不定自己走了，相柳终于可以不用开口说话了，回到他那片快乐的海洋，时而自闭，时而撒欢。 然后有一天，小夭就发现自己那些信都被收走了，她找呀找，没找到，却在行军榻上找到一个白发男人，那个男人穿着一身素白的里衣，只跟她说了两个字，她就投降了。 他说： “做吗？” 最后这些日子是相柳陪着走的，共工很欣喜，他以为相柳早就死了，没想到在最后的时候又肯回来了。相柳说可以戴上面具一起和将士们并肩作战。但是共工拒绝了。共工私底下跟相柳散步的时候，偷偷跟他说： “你妻子，为了护着你，替我打了一辈子的仗，我可不敢在最后关头，得罪她。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凶死了！” “……” “真的，相柳，你要是能做我儿子，就好了。” “……” “算了，女婿也不错。” 小夭死的那天，下雪了 但那是九月 所以是相柳为他下的雪 疼吗？ 至少她没有被万箭穿心 不知道是不是因为相柳比她厉害 而她就不必被那么对待 还是颛顼在最后关头 心软了 她最后听到到颛顼的声音，是在两军交战的前夜。 相柳给她带了一块灵石，在一个时辰之内，能听到另一块石头传来的声音。 声音很微弱。 但是还是能听清。 石头跟她说 我查了你的身份很多次，可我还是希望你是我meimei。 小夭跟石头说 我第一次见你的时候就跟你说过了 你的meimei 也很思念你 小夭在望向战场的时候 突然很紧张 她反复跟相柳确认 自己这辈子还有没有遗漏的人 相柳沉思了一会儿说道 涂山璟的商铺拓展到整个大荒了 颛顼和馨悦的感情似乎比想象的要好 赤水丰隆有了两个儿子 他妻子是个壮如男人的悍妇 涂山篌为防风意映挡过一次刺杀 他们上个月结亲了 小夭突然问道 你那天上战场之前在想什么 也紧张吗 相柳说 也紧张 我在跟自己反复确认 我对你的后半辈子还有没有遗漏的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