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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动车子,顺利地倒了出来。斯科特欢呼一声,回头想招呼,发现马萧萧已经走得没了影子。“印第安自治区,羚羊谷,水蚀和风蚀走廊,我一直想去看看。”袁一寰饶有兴趣地用指尖转着捕梦网。假如两人此刻不是顶着熊猫眼对坐在熊猫连锁里,没精打采地吃着糖醋鸡球,马萧萧会觉得袁一寰真心挺文艺的。“暑假快点到吧。”马萧萧靠在椅背上,拆开一枚签语饼的包装。“那就快要回国了。”“好吧,回国也是一样辛苦,”马萧萧沮丧,“还不如这里,很安静,有很多有趣的人。”袁一寰笑了笑,小心地收好捕梦网,拆了发梢的皮筋,重新扎了扎头发,袖口掉下来,露出一截很白很细的手腕。马萧萧真心没见过男生扎头发,忍不住盯着他看。袁一寰不以为意,也抬眼看他。马萧萧觉得不大礼貌,赶紧低头,咔嚓一口咬开饼干。“写了什么?”袁一寰问。“要勇敢。”马萧萧念小纸条。“说得好。”“你过来以后没有剪过头发吗?”马萧萧决定贯彻纸条精神。“李明珠小姐。”“我也在她那里剪,”马萧萧一秒泄气,“人挺好,就是说话听不懂……”李明珠是个移民过来的香港jiejie,专门给留学生剪头发,号称会相面,每个去理发的学生都要被用粤语品评一番,附赠两句金玉良言,简直是一块人形签语饼。那天她盯着马萧萧的额头看了一会,说:细佬,你系感情生活里面执生滴啦,咪比女仔呃啦。马萧萧察言观色,竟然听懂了,只得尴尬地笑而不语。也许袁一寰的淡定就是这样千锤百炼出来的,源于能够坦然面对自己的秘密。而他还没有完全学会。袁一寰又笑了笑,说:“中午你有没有事,去花园走走?”话不多,熟了就是笑。马萧萧说:“改天吧,我实验室人都在,事情做到一半。”袁一寰点点头,把自己的签语饼揣进兜里,顺手帮他把饭盒丢了,一语不发。两人散步到大教堂前,各自踩冰涉水回实验室战数据。马萧萧说:“晚上早点回去,据说会下冰粒。”“你也是。”袁一寰背对着他挥了挥手。结果接下来几天谁也没能早回家。国内伍钰昆另有项目准备年前结项,马萧萧每天都早六晚十二,只能和蒋元仁打好招呼,又预约了学校的应急专车,负责把学生送到家门口的那种。每晚掀着羽绒服帽子,一路小跑,躲在大教堂檐下,等着两道车灯远远划破黑暗和雨脚,一路穿过巨石阵。他回家本不用经过大教堂的,然而最近只有这个停车点。达村的治安实在不让人放心。大教堂没有景观灯,黑沉沉如一座铁塔,投下的阴影里,假如没有别人,那倒没什么可担心的了。黑暗可以是安全的遮蔽物,也可以是恐怖的藏身之所。幸好侧面方庭的礼拜堂有长明灯,玫瑰窗上的圣徒像如一串五光十色的水泡,漂浮在夜色里。拼车的多半是外籍学生,亚洲面孔不少,却总是一路沉默,靠着车窗,脸色忽明忽暗,眼睛半闭半张,都累得不想聊天。也许以后会十分怀念这段时光。马萧萧只能这样给自己打气。会很快结束。比他想象得要快。实验室的灯闪了一闪,灭了,马萧萧揉揉眼睛,照例去桌边摸海报筒,戳了戳天花板。突然噼里啪啦一阵巨响。他吓了一跳,四下张望,确认实验室里的电器一切如常,冰箱贴没有掉下来,柜子里的零食也没有滑出来。窗外又是一声炸响,他一把拉开窗帘,放下心来,零星的礼花还在空中往下落。他推开窗户,远处音乐混杂着人声涌动,探照灯的光柱打着圈,不时被教堂的尖顶切断。马萧萧伸出手,发现外面在下雨,有颗粒状的东西打在掌心里,小小的冰泡,像酒心巧克力一样,在手上一点点化开。头顶阵阵轰鸣,直升机冒雨来了,不止一架,盘旋不去。马萧萧莫名其妙,回头去办公桌上拿手机。徐广在微信群里说,学校篮球联赛夺冠了。他们几个邻居建了一个群,已经很久没有人说话了。黎音音:“我们在东校区,听得很清楚,今晚可热闹了。”徐广:“斯科特去酒吧看直播了,不知道又要嗨到几点。”黎音音往群里发了一张图,东校区的草坪上有人冒雨跑圈,披着一面校旗。马萧萧装死,没有加入讨论。又刷了一会儿朋友圈,关上手机屏,回到桌前收拾东西,电脑的邮件提示叮地一响,蒂莫西给实验室众人群发了喜报。马萧萧笑着摇摇头,看看挂钟,才八点,然而今晚是没法安静了。就连小区上空也有直升机在盘旋,马萧萧看见好几户人家的大电视都直播着现场的盛况。他裹紧外套,加快脚步,冰粒打在兜帽上沙沙地响。路过拐角,灯亮着,温抱着猫站在门前,看着空中的直升机,见他一路小跑,冲他点了点头,头发披散着,那条狗用一条前腿扶着纱门,站在他身后。马萧萧不知道该说些什么打招呼,只好道:“我们赢了。”正好一架直升机轰然掠过,马萧萧觉得温大约没听清他说什么,只是低眉笑了笑,说:“你打湿了。”马萧萧掸掸身上的水珠,退了两步,说:“晚安。”马萧萧狼狈地翻包找钥匙。冰粒越来越大了,沙沙地打在屋顶上,落水管里叮咚乱响。房子里没有亮光,蒋老师大约也没有回来……等等,他是不是今天去机场接儿子?他儿子是今天来吗?我记不清了,这几天根本没有打过照面……马萧萧终于打开门,反手开了灯。他突然什么也听不见了。校园里一片沸腾欢歌。房子里好像从来没有这么安静过。二楼马萧萧的房间,黑暗中,捕梦网上的珠子缓缓滑动。学校里的探照灯转累了,满月一般的白色光斑定格在大教堂最高的玫瑰窗上。蒋元仁坐在餐桌上,正对他两腿之间的椅子上,坐着一个男孩。他的手还抓着男孩的头发。十九门后靠着的球棒倒了,咚地一声滑在地上。袁一寰把伞插在水桶里,弯腰扶正球棒,示意不要紧,说:“本来想放个地质锤,不顺手。”马萧萧说:“打扰你了,你有室友吗?”袁一寰说:“没有。你包里有电脑吗?”马萧萧手忙脚乱地摘下湿淋淋的书包,拉开拉链,想起来内胆是防水的。袁一寰从他手里接过来,问:“还OK吗?”马萧萧擦掉额上的水珠,说:“还好。”“需要报警吗?”“不。”马萧萧不动声色地顿了一顿。“确定?”“嗯。”“有受伤或者不舒服吗?”“没有。”“Nooffence.”马萧萧没听出是